展小二哥一邊驅馬一邊說道：“我先是去了一趟、一趟白先生那兒，發現那邊沒人僅剩下墳堆了，才來到姑娘這兒”
    “事情是怎麽開始的？”薑楠不想回答，唯有慢慢地詢問其他。
    小二哥一揮馬鞭，說道：“事情是……”
    ……
    “怎麽了？我們給你們食物，還要伺候你們麽？”同福客棧的金掌櫃搖著扇子說道。
    五月末了，這天也越來越熱。她擦了擦汗水。
    今日白先生不在，這些難民們也不知是抽什麽瘋的和各家的後廚都吵了起來。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是自家的工人看不起難民，虧待了他們。
    仔細問問，竟是這些人蹬鼻子上臉。說各家後廚他們沒有分配均勻，讓有些人拿到食物有些人沒拿到。
    可這與他們這些食鋪何幹？
    這段時期不景氣已然讓他們煩躁了許多，竟還遇到這等事。
    同福客棧的金掌櫃氣正巧沒出撒，此刻終於可以撒撒氣了。
    她便叉著腰，指著他們罵道：“老娘做好事，還要受到謾罵？你們這些白眼狼！”
    難民們灰頭土臉，衣衫襤褸。
    他們有的牽著孩子、有的抱著孩子或者有的孩子牽著孩子。
    他們站在一起，圍在沈氏酒坊緊閉的門口。
    而相較他們人少一些，服裝精致，與他們涇渭分明的是各家食鋪的掌櫃們。
    當這些難民聽見掌櫃的說以後不給食物了，底氣瞬間沒了，開始有些慌了。
    他們原本約定好，想鬧一鬧讓這些人多給一些食物的，竟沒想到事態成了如此發展。
    他們中間有人氣不過，上前一步。
    “怎麽了，你們給我們食物，就不是為了博名聲麽？食物不會好好給麽？不會將這些分配均勻麽？”
    “你知不知道我們難民有多少，你們就都給了排在前麵的人了，那我們呢？我們就不是人了麽？”
    這人的話聽得金掌櫃無語至極，“你們不去質問前麵的人為何拿走全部的食物？怎會來質問我們？之前我們混在一起的時候，我管你們是誰，看到誰就倒給誰，那會兒誰都沒話說！怎麽現在，你們反過來說我們做得不對了？！”
    在一旁的滿春樓掌櫃的搖頭晃腦哀聲歎息，“人心不古，世道澆漓。”
    “你們說什麽！”難民們發出不耐煩的聲音，“讀了一點書就了不起了！”
    “說你們蠢、自私、刻薄、壞！拿走全部食物的是排在前麵的，你們要麽早些來排隊，要麽將那些貪心的人抓起來打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卻來找我們這些給你們食物的人？好，既然這樣，我們以後不給了！”滿春樓掌櫃寬袖一揮，氣得他說出了白話。
    薑楠坐在馬車裏，遙遙地聽著。
    她心中歎氣，回想起，之前每次很晚回去，經常見到白嫣然在各家食鋪後門。
    她當時還以為白嫣然心思縝密，為了目標盡心盡責，更是一位熱心腸的姑娘，凡事喜歡親力親為，必須從自己手中過一遍才行。
    竟沒想到，她是怕分配不均。
    ……
    “你們說不給就不給了？”難民們吼道。
    同福客棧的金掌櫃懶得再和他們說話，她高聲喊道：“白嫣然呢？白嫣然去哪了！”
    聽見白嫣然的名字，那些竊竊私語的難民們忽地停下了議論。
    他們或許是想起五日前的傍晚。
    他們來到白嫣然府外，除了想去道謝，順便想問問她能不能教他們讀書識字。
    卻看到許多人圍在她的院子裏。
    拿著石頭、鋤頭、菜刀、燒火棍……等等尋常物件，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而他們最後，是每人一塊石頭生生地砸死了白嫣然和與她抱在一起的夫君。
    那些人每砸一塊石頭，伴隨著的是一句又一句的《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
    ……
    “哆他伽多夜。”
    ……
    “哆地夜他。”
    ……
    漆黑的夜幕，不盡漫漫。
    如同這個國家，沒有公正。
    他們當時沒有上前，而是離開了，像是每一次的自保。
    就如同現在，他們同樣是有默契地為了自保而沉默。
    “白先生死了！”
    忽然，從人群的外頭，傳來了聲響。
    薑楠匆匆跑來。
    她環顧了一圈四周的難民和各家的掌櫃的，又一次高聲說道：“白先生死了！”
    “怎麽會呢？”金掌櫃聽後，眉頭微蹙，露出悲傷，“白先生怎麽會死呢？”
    薑楠搖了搖頭，惋惜道：
    “是白先生提議，讓各家食鋪廚餘和剩菜分開。她說，經常見到廚餘和剩菜混在一起，百姓們拿走食物的時候餿了、臭了，他們吃了變壞了的食物，會生病的。因此何不她出錢，多打造一隻木桶，將廚餘和剩菜分開，再聘請車夫挨家挨戶收走廚餘。”
    薑楠抹著眼淚，“白先生，是一位有大義的人。她不僅僅文采好，還心地善良。她告訴我們世事艱難，既然同在東錦城求生，何不用舉手之勞，以惠澤天下。”
    “可是，五日前我去到她府上，發現她和她朋友死在院中。”
    “我將他們埋了，我不清楚究竟是誰殺了他們，但在地上看到了這些珠子。”
    說罷，她取出包著碧璽的巾帕，捧著一點點解開，湊到他們的眼下。
    “如今，我沈氏沈喬在這兒發布懸紅！”
    “誰能找到並且殺死害死白先生及她朋友者，共十五條人命的惡徒者，我給一百兩！”說到這兒，薑楠捧著碧璽在他們麵前依次走過，“這是凶徒的東西，若有想要做這個生意的人，不如拿去一顆吧。”
    眾人猶豫。
    其實在場的大多數人，大概知曉都有誰。
    那些拜佛的信徒，除了生活無望的，便是生活無聊的。
    但另一方麵，在這等亂世，拜佛的人，更多的是有錢人。
    沒錢的多數早已離開，早已在用各種法子求生，而不是求佛給他們賜予食物。
    隻有那些有錢人，什麽都有了，才會開始思考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繼而成了信仰和信念。
    當然其中也有苦難者。
    他們被疾病纏繞，被疾苦環繞，他們走投無門，唯有將信仰當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隻為活著的時候能有信念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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