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港城。
    胥白和程桑桑蹲在書房門口。
    “你敲門。”
    胥白默默搖頭。
    他不敢。
    程桑桑沒好氣地瞪他。
    “……算了算了，我敲！”
    “哢噠”一聲，門開了。
    胥池微微低頭，淡聲道：“有事？”
    程桑桑和胥白立馬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眼前的人比起半個月前瘦了一些，眼底泛著青色，眸光深黑，發散著不經意的冷意。
    胥白連忙開口：“……小叔，知道你忙，我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
    這半個月他幾乎沒見過胥池的麵，他大概能猜到小叔在忙什麽。
    白初夢剛醒就火速進入了訴訟階段。
    山腳下每天都有各個叔伯的車子停著，急匆匆地來，一臉灰敗地離開。
    以及港城被徹底整頓的海運……
    胥白也不想多打擾他，索性一口氣說完。
    “小叔，我們是來跟你道別的。”
    “我準備去仙鶴村了。”
    “我……”
    他頓了頓，“……大姐沒做完的事情，我得做下去，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塗窈還會不會回來，什麽時候回來。
    或許不會。
    可或許會呢。
    他總得讓她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仙鶴村。
    程桑桑猶豫了一下，也緊接著跟上：“那個……我重新整理完了劇本，準備去招募演員了。”
    “另外……”
    瞥了一眼對麵格外平靜的神色，她硬著頭皮繼續說：“塗老師在準備複工，南柯也要畢業了，林樾已經到仙鶴村半個月了。”
    那晚之後，大家就四散在了各處。
    塗小毛就像一根把他們緊緊串聯起來的線，她消失了，這根線也消失了。
    可塗小毛在走之前，也已經早早地幫他們規劃好了接下來的路。
    “我們說完了，那就……走了啊。”
    不知怎麽的，程桑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垂下頭，拉著胥白就要離開。
    “等等。”
    門內，微啞的聲音忽然傳來。
    兩人立刻抬頭。
    胥池目光低垂，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我有問題想問你。”
    胥白連忙走近：“小叔，你想問什麽？”
    話音一落，周圍卻忽然地安靜下來。
    胥池眼眸顫了顫，視線緩緩移開，有猶疑，有不決……
    太多無法辨析的情緒。
    良久，還是輕聲道：
    “……她會寫什麽。”
    說出口的一瞬間，眼底所有的情緒忽然地徹底明朗。
    他明白了，塗窈沒寫完的那句話，終究成了他無非逾越的一道關。
    胥池重新抬眼，這一回，認真地看向胥白。
    “我想問，她想跟我說什麽？”
    胥白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
    他空著的那隻手忍不住抓了抓腦袋，無措地對上胥池幽深的目光。
    突然地說不出話來。
    胥池輕扯了一下唇角，了然地點點頭。
    “算了，不該問你。”
    他都想不明白的問題，怎麽能為難其他人。
    胥白忽然有些鼻酸。
    小叔一共問過他兩個問題。
    一次在半年前的仙鶴村，一次現在。
    可他每一個問題都沒回答好。
    “小叔，要不你……你問問桑桑，她肯定知道！”
    上回就是桑桑幫他解答了那個問題。
    胥白說著連忙看向程桑桑。
    程桑桑張了張嘴，肉眼可見地慌張。
    “我……”
    胥池適時收回目光。
    “你們走吧。”
    眼看就要關門。
    胥白連忙叫住他：“……小叔，我幫你叫了萬醫生過來。”
    他看著他格外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提醒：“你要是忙完了，就做個檢查吧。”
    “知道了。”
    兩個小時後，理療室裏，萬醫生時隔一個月，再次見到了胥池。
    讓他震驚的是，短短一個月，眼前這個青年的狀態簡直一落千丈。
    做了這個家二十多年的家庭醫生，他難免有點氣惱。
    “身體是自己的，您要是這麽不愛惜，萬一又病倒了怎麽辦？”
    胥池神色淡淡，閉上眼，任由他抱怨。
    萬醫生更來氣了。
    “你別以為現在指標都正常了就有恃無恐，我上個月整理過你的檔案，你十歲前不也隻是正常的體弱，可後來呢！”
    “陸陸續續來了這麽多毛病！壓根防不住！”
    “你要是再這麽糟蹋，萬一又跟十歲那年似的可怎麽辦？！”
    “你說什麽？”
    胥池忽然睜開眼，眸光一瞬犀利。
    萬醫生一愣，“我說，你這身體壞得古怪，好得也古怪！”
    胥池語氣冷淡：“你是說我出生隻是體弱，而真正爆發各種各樣的病症是在十歲那年？”
    萬醫生疑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對。”
    “這些年，你的病例我看過不下百遍。”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小病小痛十歲之前也有過，但真要劃出個日期，十歲是一個分水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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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問題我從前就跟老胥董提過。”
    因為這些病來得古怪，所以這十多年裏，老胥董不光求醫也問道。
    而這位小胥董卻跟擺爛似的，拖著副病體到處隱居。
    胥池沒再聽後麵的話，眉心微皺，反複思索著兩個字。
    十歲。
    十歲……
    那年……塗窈正好五歲。
    是她被送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年紀。
    塗窈曾經說過，每個人都有氣運。
    而氣運又關乎生命。
    所以他絕不可能沒有氣運。
    那麽他的氣運又去了哪裏？
    他沒有忘記，這副身體之所以恢複，是靠近了塗窈的緣故。
    那麽，他是不是可以猜測，塗窈被送走後，他的氣運消失，而塗窈回來，他的氣運也正式回歸。
    他是不是可以猜測……他的氣運，和塗窈被送走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
    萬醫生正準備理療，餘光一瞥，就看到眼前的青年不知怎麽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手心微微克製地發顫。
    下一秒，忽然起身快步離開了房間。
    “哎！胥董！”
    沿著樓梯，長廊，一步一步，胥池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書房，他推開門，又重重扣上。
    偌大的房間，隻有他一個人。
    胥池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看著空蕩蕩的牆麵，淡淡道：“……是你拿走了我的氣運嗎？”
    剛說完，胥池就搖頭，否認道：“不。”
    “是我同意讓你拿走了我的氣運嗎？”
    他靜靜地等著。
    靜謐，封閉的空間，幾秒後，一道機械音響起。
    110：【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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