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寒玉柱傾恩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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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
    所有玄冰鎖鏈齊齊斷裂,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月寒潭中央那根擎天寒玉柱,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激起滔天水浪。
    潭水翻湧間,一座古老的青銅祭壇自深淵中緩緩升起。
    祭壇上懸浮著一滴璀璨如星的精血,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那精血似有靈性,倏然化作流光飛向冰繭,徑直沒入季時予眉心。
    “轟——”
    精血入體的刹那,季時予的意識如遭雷擊。
    識海中一片混沌驟然被撕裂,他仿佛墜入無盡深海,周遭是翻湧的記憶洪流,無數陌生畫麵如走馬燈般閃現。
    驀地,一道遮天蔽日的蛟龍虛影,盤踞在他識海之中。
    龍首低垂間,蒼茫古老的聲音回蕩在整片意識空間。
    “那位沒有騙我……時隔萬載,終於讓我等到了…”
    季時予仰首望去,隻見那虛影龍須輕拂間星辰幻滅,金瞳中倒映著滄海桑田。
    他的聲音在識海中泛起漣漪。
    “你是何人?”
    一道縹緲的聲音傳來。
    “季九嶷。”
    而後蛟龍虛影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不過是已死之人的一縷執念罷了。”
    說完,龍目中閃過一絲黯然,卻又很快燃起熾熱光芒。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此刻起,蛟族複興的契機,應在了你身上。”
    話音未落,季時予識海中突然浮現出,那根消失的擎天寒玉柱,柱身纏繞著古老符文,看上去極為不凡。
    未幾,這些泛起金光的符文便隱入柱身之中。
    “此乃蛟族至寶‘太素寒龍柱’,可化槍、棍二形,是世間獨一無二的衍神兵。”
    虛影的聲音愈發飄渺。
    “這是那位對我的承諾,自你接受傳承,便成了你自己選擇的天命。”
    季時予卻眉頭緊蹙。
    他之心思根本不在這所謂的天命上,腦海中浮現的盡是那道白月身影。
    若非恩公兩次相救,他與娘親或許早已命喪黃泉。
    少年聲音冷硬如鐵。
    “我對複興蛟族沒興趣,我隻想手刃仇敵,而後追隨恩公盡己所能、鞍前馬後,如此而已。”
    識海中的記憶無所遁形。
    季九嶷凝望著那道,銘刻在這少年記憶深處的身影,熟悉中又透著幾分陌生,他鎏金的龍瞳微微顫動,眼底翻湧著萬千情緒,最終,卻盡數化作一抹掩不住的驚喜。
    但有些真相涉及天機,此刻,尚不能言明。
    “癡兒…”
    季九嶷搖頭輕歎。
    “掌控蛟族與追隨那人並不相悖,若得一族之力,豈非更能助他成就大事?”
    龍影越發淡薄,聲音也如風中殘燭。
    “我不過一縷將散的神識,如今已為你開啟血脈傳承,之後隨著修為精進,一切自會逐步解封……”
    最後的話語,化作點點金芒飄散。
    “無論如何…你體內始終流淌著蛟族之血,若到那日…望你……”
    季時予望著即將消散的龍影,或是不忍,終是沉聲回應。
    “卿不負我,我不負卿。”
    虛影聞言綻放出最後的光華,欣慰的笑意,凝固在消散的瞬間。
    “如此…甚好…”
    金光散盡,識海重歸寂靜。
    唯有那根通天玉柱靜靜矗立。
    季時予閉目盤坐,眉間浮現一道血色龍紋,海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神識,他不得不全神貫注地梳理,這些跨越萬年的傳承碎片。
    最後的記憶畫麵格外清晰。
    北境蒼穹破碎,天火如雨墜落。
    季九嶷與另一位至尊強者淩空而立,周身環繞著毀天滅地的氣息。
    他們正在爭奪某樣東西,戰場波及千裏,山河傾覆,生靈塗炭。
    突然,記憶出現斷層。
    唯見一道模糊人影踏空而來,抬手間天地寂然。
    後續的畫麵支離破碎極為模糊,隻能隱約感知到某種驚天變故。
    之後重傷的兩位至尊,以畢生修為補全大陣,在兵解前留下血脈傳承,而後就有了兩大妖族的故事。
    “原來如此,沒想到最近市井之中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不過他也有些疑惑,之前未曾聽過的這種傳聞,會在如今突然出現。
    季時予額角沁出細汗。
    這些記憶碎片中蘊含的信息太過震撼,北境兩大妖族的萬年鎮守,竟源於這場災劫。
    封印之下,究竟鎮壓著什麽?那位神秘人又是何方神聖?
    季時予自嘲地搖了搖頭,將這些秘辛拋諸腦後。
    那些塵封萬年的往事,與現在的他又有何幹係?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握住觸手可及的機緣。
    他心念一動,識海中那根通天徹地的太素寒龍柱便化作一道流光,穩穩落入掌心。
    然而入手瞬間,季時予便皺起了眉頭。
    這傳說中的蛟族至寶,此刻竟像一根粗糙的石棍,通體覆蓋著斑駁的石化表層,連半分神異都不曾顯露。
    他試著催動體內新覺醒的蛟族血脈,卻如泥牛入海,連石殼上一道裂紋都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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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
    季時予不由苦笑。
    即便有那滴精血相助,即便在接受傳承後修為暴漲至窺星期,在這等神兵麵前,自己依然渺小如螻蟻。
    他輕撫著柱身上若隱若現的龍紋,忽然釋然一笑。
    “這樣也好。”
    粗糙的石殼將神物光華盡數遮掩,反倒省去了懷璧其罪的麻煩。
    季時予緩緩睜開雙眼,瞳孔中似有龍影遊弋,當他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依舊靜立潭邊時,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幾分。
    隨著血脈徹底融合,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經脈中奔湧,他心念微動,冰繭破碎,月寒潭平靜的水麵突然劇烈翻騰。
    “嘩啦!”
    潭水炸開,一道皎白的身影破水而出,帶起漫天晶瑩的水珠,那是一條通體如霜雪般純淨的白色蛟龍。
    白蛟淩空盤旋,龍須輕揚間灑落點點寒星,而後化作人形落在洛君珩身側。
    季無塵的蛟瞳劇烈收縮,死死盯著破水而出的那道身影,通體如霜雪般純淨的白色蛟龍,額間兩枚晶瑩龍角流轉著至尊血脈特有的道紋。
    這是自萬年以來,離蛟一族都未曾出現過的返祖之相!
    “好…好,天佑吾族!”
    虎林見狀,虎目中閃過一絲複雜。
    作為多年老友,他太清楚季無塵此刻的狂喜與悔恨。
    季無塵聲音發顫,轉向洛君珩,竟不顧王者威儀,踉蹌著向前幾步,鄭重其事地深施一禮。
    “洛公子,此子既是我族血脈,還請你讓其回歸蛟族,我感激不盡。”
    洛君珩淡淡打斷,指尖輕撫著玉葫紋路。
    "蛟王怕是求錯人了,季時予他不是一件物品,他之去留,也從不由我決定。”
    最後的變故他也始料未及。
    好在,當看到這小子安然無恙地站在麵前時,高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暗自鬆了一口氣。
    盡管如此,洛君珩麵上依舊波瀾不驚,聲音清冷如霜,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
    他轉過頭來看向季時予。
    “一切可還順利?”
    季時予抬起頭,而後深深一揖,眼中滿是赤誠。
    “勞恩公掛念,一切安好。”
    看著對麵之人模樣,聽著這些對話,他怎會不知道此人來自哪裏。
    季無塵身形一僵,隨即會意。
    他轉向季時予時,眼中竟帶著幾分懇求。
    “孩子,我乃你之祖父,回來吧,蛟族才是你之歸宿。”
    “祖父?!”
    一聲淒厲的嘶吼驟然打斷他的話語。
    此刻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沉重地直讓人喘不過氣。
    烈岩集那晚刺骨的寒風,自己耳後逆鱗被其生生拔除的劇痛,娘親跪在地上,懇求那個男人無比卑微的姿態。
    他依舊記得那個高高在上,無比冷漠譏諷的眼神,記得那把抵住自己咽喉,寒光凜冽的長劍,記得娘親臨終之前,要自己好好活下去的願望。
    “嗬…”
    季時予突然低笑出聲,笑聲裏帶著令人心顫的寒意。
    “好一個認祖歸宗。”
    季無塵麵色微變,急忙道:
    “此前之事確有誤會!隻要你回歸族中,我可以給你整個離蛟妖族的權柄!”
    季無塵突然嘶聲道。
    “王位、秘庫…盡數歸你!”
    虎林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這等條件,堪稱妖族史上最慷慨的讓步。
    “不必了。”
    說著,季時予卻笑了,笑得諷刺又悲涼。
    “用這些…換我喊您一聲祖父?”
    他緩緩搖頭。
    “我娘親的血,沒那麽廉價。”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縷純淨的龍氣,這是唯有至尊血脈才能駕馭的本源之力。
    “看見了嗎?”
    龍氣在他掌心化作一柄寸許長的小劍。
    “這才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力量。”
    手指猛地收攏,龍氣劍應聲而碎。
    “但很可惜…”
    他轉身麵向洛君珩,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單膝跪地。
    “季時予此生,隻認一主。”
    季無塵踉蹌後退,他忽然意識到,有些裂痕,永遠無法彌補,但他依舊不死心,想做最後的掙紮。
    “且慢。”
    洛君珩適時抬手,他看向跪地的少年,麵色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你想清楚?”
    季時予抬頭,眼中龍紋熾烈如燃。
    "當初娘親臨終前,隻有一個願望,隻求我好好活著,我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十分清楚自己心中所想。”
    說完他轉向季無塵,聲音平靜得可怕。
    “而今日,敢問蛟王,若我沒有覺醒這至尊血脈,您可會多看當初那個雜種一眼?”
    季無塵如遭雷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風卷起破碎的玄冰,在潭邊打著旋兒,他佝僂著背,好似瞬間蒼老了千歲。
    洛君珩輕歎一聲,拂袖轉身。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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