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以後不能再這麽冒險了。”蘇桃桃倚在床頭，看著周辰，語氣裏帶著後怕和不容置疑的堅持。
    “曉得了，曉得了。”周辰連連點頭，生怕她繼續嘮叨下去，趕緊扶著她躺下，“你快歇著，別操心這些了。”
    蘇桃桃被他按回被窩，還不忘叮囑：“晚飯娘做好了，在鍋裏給你留著呢，你自己去熱熱吃。”
    “沒問題，放心吧，餓不著我。”周辰滿口答應。
    等蘇桃桃躺好，他才轉身拿出那個沉甸甸的包，開始往外掏煙和茶葉。蘇桃桃側過身，看著他擺弄：“不趕緊去吃飯，倒騰這些做什麽？”
    周辰拿起一條“大前門”掂量了一下：“這些都是好煙好茶，不能全賣了，得留出一部分。以後走動人情、送給親戚朋友，都用得著，比臨時去買強多了。”
    蘇桃桃想了想說：“那不如現在就送一些出去？”
    周辰覺得有道理：“行，先分出來。”他拿出幾個早就準備好的小木匣子，開始分裝，“這些比較金貴的，先放到我挖的那個地窖裏存著，免得受潮。”他抱著幾個裝好的匣子，輕手輕腳地挪開櫃子，下到地窖裏存放妥當。
    剩下的一部分，他挑出一包茶葉和一條煙放在桌上：“這些，這兩天就送出去。”
    “都送誰呀？”蘇桃桃好奇地問。
    “拿本子記一下，別弄亂了。”周辰一邊分揀一邊說。
    蘇桃桃聞言，頗有些自豪地說：“我現在認字可多了！我還知道煙是怎麽做的呢，書上寫的，要把煙葉割下來，用繩子紮好，掛在竹竿上，放到專門的土房子裏用火烤幹……”
    周辰有些驚訝：“你那邊還種煙？”
    “嗯呐，”蘇桃桃回憶道，“小時候還幫過忙呢。割煙葉，編煙串，掛到烤房裏。烤好的煙葉金黃金黃的，就有收煙的人來買了。就是那煙汁沾手上，黑乎乎的，好幾天都洗不掉。”
    周辰接話：“我們這邊以前也有人種，後來嫌麻煩，蟲子多，掙錢又不如打魚來得快，慢慢就沒人種了。說起來，剛烤好的煙葉那股青澀味兒，還挺好聞的。”
    “是啊，”蘇桃桃點點頭，又指著那些包裝精美的香煙問，“這些……很貴吧？”
    “可不便宜，這都是中高檔貨了，你看這包裝多講究。”周辰拿起一條“牡丹”示意了一下，然後開始正式分派，“這一條，給瘦猴，他好這口；胖子也喜歡抽，也多給他一條；葉華和蘇夢瑩剛結婚，送條好煙撐撐麵子；秦家兄弟這次出了力，也得給；我哥我爹自然少不了；邊防所的張隊長和他家小子，一直挺照顧咱們，不能忘了；還有二胖子，雖然他不抽煙，但咱船上的大廚，也得表示表示，送包茶葉吧……”
    他每說一個名字，就從那堆“戰利品”裏拿出一條煙或一包茶葉，蘇桃桃就拿著鉛筆在本子上認真記下。不一會兒，桌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反正有一集裝箱呢，送這些也不心疼。”周辰看著分好的禮物，大手一揮。
    分完禮物，他才覺出餓來，抬頭看看窗外，天色早已黑透，隻有蟋蟀在草叢裏“唧唧”地叫著。“都這麽晚了，蟬都沒聲了，天真是涼了。”他嘟囔著，去廚房把鍋裏溫著的飯菜端出來。
    晚飯是簡單的稀飯和中午的剩菜，還有一小盆白灼的小魷魚，蘸著醬油吃，鮮甜彈牙。周辰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洗完碗，周辰打來一盆熱水泡腳。天氣轉涼，用熱水燙燙腳，對常年在海上沾染了一身寒氣的他來說，是種極大的享受。他把腳丫子互相搓著，舒服地歎了口氣。
    蘇桃桃在一旁看著，提醒道：“水別太燙了，也別泡太久。我以前在書上看到說，泡太久了對心髒不好。”
    “你從哪兒看來的這些？”周辰笑著問。
    蘇桃桃指了指床頭那本快被她翻舊了的《家庭生活常識》：“就那本書裏寫的呀。還說晚上躺著湊很近看書，傷眼睛。”她說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怪我覺得最近眼睛老是酸酸的呢。”
    周辰洗完腳，把水潑到院牆根，涮幹淨盆。回屋拿著毛巾擦臉的時候，忽然想起件事：“對了，這兩天沒見著咱家那貓，不會有老鼠吧？”
    蘇桃桃笑了：“放心啦，那小東西現在可能抓老鼠了！它就是白天懶，窩在柴火堆裏睡覺，晚上才精神呢，出去巡邏。”
    正說著，就聽見窗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是幾聲輕微的“喵嗚”和小白狗被吵醒後不滿的“汪汪”聲。周辰和蘇桃桃相視一笑。
    “看來‘警衛員’上崗了。”周辰吹熄了油燈，摟著蘇桃桃躺下，“睡吧，明天還得早起送禮呢。”
    第二天一早，周辰就騎著三輪車開始挨家挨戶送禮。先從近處的瘦猴家開始。
    瘦猴正蹲在門口，滿嘴泡沫地刷著牙，見周辰進來，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周辰把兩條煙和一包茶葉塞他懷裏。
    瘦猴愣了一下，隨即眼睛就亮了，漱了口，驚喜地問：“阿辰？這……這年不年節不節的，咋想起給哥們送這麽重的禮？這煙可不便宜！”
    周辰擺擺手，故作隨意：“嗨，弄來點好東西，自己留了些，剩下的兄弟們分分。別問那麽多，拿著抽就是了！”
    瘦猴嘿嘿笑著，寶貝似的收下了：“得嘞！還是辰哥夠意思！”
    接著，周辰又跑了阿平家、葉華家、他哥周雄家、他爹周父家……騎著三輪車在村裏轉了一大圈，總算把該送的人家都送到了。
    忙活完這事，已是中午。下午就要出海了，周辰心裏還惦記著碼頭那邊的動靜。他特地又去碼頭轉了一圈，看似隨意地和幾個相熟的漁民閑聊，打聽有沒有陌生的船靠岸。
    “陌生的船？沒見著。”一個老漁民叼著煙袋說，“哦，你說前幾天老在這邊晃悠的那幾條外村船啊？怪了，昨天後晌忽然就開走了，急匆匆的，也沒見他們下多少網，不知道搞什麽名堂。”
    周辰一聽，心裏徹底踏實了——那幫家夥肯定是發現貨丟了，又查不出是誰幹的，覺得這地方邪門，不敢多待，溜了！
    他強壓著心裏的得意，附和道：“走了好，省得看著礙眼。”
    放心之後，他騎著車來到避風港，做最後的出海檢查。剛停好車，就聽見有人喊他。
    “辰哥！這邊！”
    周辰抬頭，看見二胖子正從船上下來。周辰把準備好的一條煙和一包茶葉遞過去。
    二胖子一看，受寵若驚：“哎喲，辰哥，這……這太貴重了！”
    周辰笑道：“辛苦錢。你不抽煙，這煙拿回去給你老爺子，他肯定喜歡。茶葉你自己留著喝，提神醒腦。”
    二胖子憨厚地撓撓頭：“謝謝辰哥！我爹就好這口，這好煙他指定舍不得抽，得顯擺好久！我們當廚子的確實不能抽煙，一身煙味兒怕串了菜味，喝點濃茶頂頂困就行。”
    周辰拍拍他肩膀：“說得在理。行了，你去忙吧，我再看看船。”
    他又仔細清點了一遍物資，算了算賬，光是加柴油和補充淡水和食物，又花出去好幾百，不禁有點肉疼。叮囑了秦家兄弟幾句，他便先回家做最後準備。
    家裏，蘇桃桃已經把他出海要穿的衣物整理好了，厚厚一疊。
    “海上一天比一天涼了，尤其是晚上，潮氣重，得多帶點厚衣服，千萬別圖省事凍著了。”蘇桃桃一邊幫他檢查有沒有遺漏，一邊不放心地囑咐。
    “知道啦，保證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周辰笑著保證，拿起行李包。
    他騎著摩托來到碼頭，把行李扔上船。周雄已經在那邊等著了，周辰把摩托車鑰匙拋給他：“哥，車你先騎回去。我這一走就得半個月，家裏和那批貨，都辛苦你了。”
    周雄接過鑰匙，鄭重地點點頭：“放心吧，家裏有我。你出海千萬小心，我聽說秋汛要來了，洋流一變，估計能撞上大魚群！”
    周辰聞言，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對啊！我怎麽把這茬忘了！要是沒算錯的話，這會兒該是烏賊大汛了吧？說不定能撈筆大的！”
    周辰聞言，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對啊！我怎麽把這茬忘了！要是沒算錯的話，這會兒該是烏賊大汛了吧？說不定能撈筆大的！”
    他的語氣裏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仿佛已經看到成群的烏賊在船下翻騰了！
    周雄點頭附和：“對，這段時間烏賊應該要來了。我今早路過碼頭，看到好多漁民都在那邊砍樹枝條呢！”
    “哦？是不是準備找合適的地方投樹枝，吸引烏賊產卵啊？”
    “可不是！”周雄笑得意味深長，“烏賊喜歡在有支撐物的地方產卵，那些樹枝條就是‘誘餌’。近海的漁民通常在岸邊投，但你不一樣，你這艘大船去遠海，能提前攔截烏賊，截留它們產卵前的群體，這可是大賺的機會。”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這段時間也打算去弄些樹枝，但你出遠海，好像這會做來不及了啊！”
    周辰這邊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對啊，我這都準備走了，哪裏有時間做樹枝啊？”
    “這簡單，你去買點。”周雄嗬嗬一笑，“我先去問問，看看能不能給你湊夠一些樹枝，到時候直接拉到船上。”
    周辰對著他哥說：“行，哥，那就拜托你了。”
    他也沒想到這會兒還能買，不過也對，這會兒有錢的話什麽買不到啊？
    他這會兒急著走，實在是沒辦法自己做了。
    不過這事還不能告訴他爹娘，不然肯定挨一頓罵。
    但是必須得賣啊！
    烏賊巡遊是從遠海到他們近海的，而他的大船有優勢，能提前在遠海的烏賊產卵區附近投下樹枝，把這些烏賊先截留一部分。
    這樣一來，不僅能避開近海的“搶魚大戰”，還能提前鎖定一部分高價值的烏賊，這在烏賊汛期，無疑是一筆穩賺的買賣。
    他這會兒出遠海，正是抓住機會的最好時機，也體現出了大船的“先發優勢”。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碼頭上的漁船陸續開始靠岸，準備出海的船也逐漸集結。
    周雄騎著摩托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顯然是剛從村裏回來。
    “阿辰，好消息！”周雄一跳下車，便興奮地喊，“你一說要買樹枝，村裏人立馬就動起來了。剛才我去的時候，他們都願意賣，而且價格也挺合適——5分錢一捆！”
    “那就行！”
    周辰他估算了一下，村裏這會兒有很多人做了好多樹枝，一聽說周辰這邊買，立刻有人找上門來。
    周辰又花了一些錢，很快就買了100多捆。
    這些樹枝條是漁民們從後山的鬆林裏砍下來的，每捆約三尺長，粗細適中，最適合烏賊纏繞產卵。
    很快，村民們拉著樹枝到了船上。
    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將樹枝一捆捆地搬上甲板。
    “主家，這些樹枝條都拉上來了！”
    秦家老大抹了把汗，衝周辰喊，“你這錢花得值，到時候烏賊一來，咱們就等著數錢吧！”
    周辰笑著拍了拍秦家老大的肩膀：“嗬嗬，這回要是能撈著，肯定不會虧待大家！”
    隨後他對著周雄說：“行，哥，那我就先走了。”
    這一次出去的時候，他沒有帶著他爹。他爹這段時間因為天氣冷了又犯風濕病了，周辰心疼老人家，沒讓他出去，讓他在家裏先養養。
    他知道周父這些年出海的辛苦，尤其是像烏賊汛期這樣風浪大的時候，周父的舊傷肯定難以承受。
    周雄揮揮手，語氣裏帶著幾分叮囑：“行，你們出船的時候也慢一點啊。這會兒風浪大，得等潮水穩了再走。”
    周辰笑著說：“放心吧，哥。”
    看著這麽多的樹枝，周辰讓大家先把樹枝抬到旁邊的倉庫裏，不然到時候萬一遇到大浪打過來，把這些樹枝衝到甲板上衝走就完蛋了。
    將樹枝全都抬到倉庫裏之後，他們這邊的船也都已經離開了碼頭。
    既然要找烏賊，這一次就不能去原先的航線了，要換一個方向，順著洋流的相反方向去，因為那邊烏賊也是會順著洋流的方向過來產卵的，所以說他們這會兒要跑到洋流的上方。
    周辰站在船頭，手裏拿著航海圖，和秦家老大他們商量著航線。
    他指著圖上的一片海域：“咱們這次得往那邊去，順著洋流的反方向。你們都知道，烏賊是順著洋流巡遊過來的，咱們要提前攔截它們，就得在這片‘上遊’投樹枝。這地方雖然遠了點，但咱們的大船有馬力，能頂著洋流過去。”
    二胖子湊過來看了看，沒看明白，就在那邊剝著洋蔥。
    秦家老二咬一口洋蔥，也不嫌棄辣，點頭說：“辰哥，說得對，這地方確實合適。我以前跟著你爹出過遠海，那片海域水溫適中，營養鹽豐富，烏賊喜歡往那邊湊。”
    “那咱們就按這個計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