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距離抄家隻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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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予書眼中掠過淩厲的寒光。
她知道此刻是什麽時候了。
十五歲那年,宮中舉辦春日宴。
皇後開恩,宮廷賞花,邀請京中百官家中所有未出閣的嫡出小姐,與民同樂。
趙予書因為生下來就被養在大夫人名下,所以在外人看來,她也是趙家的嫡小姐。
大夫人在得知此事當天,就欣喜異常,給她的親生女兒二小姐趙露白和趙予書都準備了合身又出眾的新衣裳,更是給趙予書送去了許多華麗又金貴的珠寶首飾,惹得她親生女兒趙露白都動了怒,直言母親偏心。
大夫人斥責女兒,說趙予書長得漂亮,比起趙露白,更容易被宮中貴人看中,萬一被哪個王爺皇子相中,有幸做了嬪妃,就是家門的榮耀。
這事當時傳出去,府中上下,誰不說大夫人仁慈,一點私心沒有,真把別人的女兒當自己女兒抬舉。
可偏偏趙予書的身子不爭氣,春日宴的前一個晚上,突發高燒,第二天更是昏迷不醒,臥床不起,硬是白白的錯過了一次麻雀變鳳凰的好時機。
想到這裏,趙予書眼角看著那有毒的藥碗,冷笑了一聲。
大夫人啊大夫人,明知道趙露白模樣不如她,和她站在一起會被她比下去,又舍不得在外人眼中的好名聲,所以總玩這些小手段。
“娘,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距離春日宴過去多久了?”
她開口,輕聲對還在抽噎的柳小娘問話。
“春日宴?嚶…那都是…嚶…半月之前的事了…嚶…”柳小娘抽抽搭搭的回答她,說著說著,又是氣得打了趙予書兩下。
“你這個死丫頭,命裏就是沒福氣,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麽每到好時候,你就偏偏生病?”
她雖然動手打人,可拍的卻一點都不疼,比趙露白生起氣來,命嬤嬤拿手掐她大腿裏子強多了。
趙予書心中一凜,一下子反應過來,上一世她那個蠢爹是在春日宴後的第十七天,惹怒了聖人,導致全家流放。
如今距離春日宴已經過去半月,那就說明,距離她全家被流放,隻剩下今天一天,和明日一天,這兩天最後的時間了!
趙予書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了身,推開還欲輕手輕腳打她撒氣的柳小娘:
“別撒嬌了,娘,快,把你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上輩子抄家突然,趙府滿門獲罪,趙予書仍在病中,什麽都來不及準備就進了大牢。
這一世既然讓她提前重生,哪怕隻有兩日的時間,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什,什麽?”柳小娘被她突然一打岔,眼淚掛在眼角,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東西可都是我的養老錢……”
“娘你就聽我的吧,東西算什麽,隻要你按我說的做,這輩子我給你養老,我讓你長命百歲!”
趙予書說著,砰的跳下床,晉王當初為了培養她,也教了她一些粗淺的武藝和防身術,她身子雖然還是十五歲的,但靈魂早已經不是了,舉止之間,幹脆利落,毫無閨閣女兒的秀氣內斂。
“哎,你這丫頭,你這是做什麽,你給我好好走路!”柳小娘看她披頭散發,衣服都不穿好,就光著腳在地上踩,眼角一抽,快速拿出羅襪,半跪著握著女兒的腳腕,捧著她的腳給她穿上。
趙予書任由她動作,一隻腳踩在地麵,一隻腳騰空交給小娘,就用這個金雞獨立的姿勢,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梳妝台上的東西。
香木梳子,素銀簪子,彩石耳墜,快見底的胭脂,隻剩半盒的香粉,她在趙府這麽多年,能有的好東西,總共也就這些家當。
都說大夫人對她好,可她每次得到的珠寶首飾,總是沒過幾天就會被大夫人以她年紀小,不懂得儲放,容易被下人偷竊為由,又以幫她收著的名義名正言順拿回去。
不過這回,因為她病重以後就一直臥床不醒,大夫人在春日宴前給她的那盒珠寶首飾還沒來得及被拿走,趙予書利落的往懷裏一抱,一股腦的全塞給柳小娘。
“娘,這些都給你,你快去叫人,和你那些值錢的東西一起,把它們都典當出去,換成銀票!”
柳小娘仍舊站著沒動:“你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發的哪門子瘋病?”
趙予書已經被她穿好了鞋,又披上了外衫,十五歲的少女,正是俏麗動人的時候,她披著發,雖然帶些病容,可仍是麵龐晶瑩如玉,桃花眼瀲灩生光。
認真的凝眸看人時,哪怕是天底下心腸最狠的硬漢,也會禁不住為她動容幾分。
“來不及多說了,娘,你要是疼我,希望我以後的日子能過得好,就趕緊把東西都拿出去賣了,換成銀票再帶回來。”
柳小娘聽她這話,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解,但行動上卻是轉了身,真要往她自己的住處去。
“罷了罷了,就當哄你這孩子開心吧。”
她說著,也取出自己在趙府多年積攢的家當,跟趙予書給她的放在了一起。
比起金錢匱乏的趙予書,柳小娘的家當就豐厚多了,在趙府多年,她一直是所有妾室中最得寵的一個,趙禦史喜歡她的美貌和溫順,所以給她的賞賜也非常多。
一盒子又一盒子珠寶拿出來,陽光下金子的光晃得趙予書直眯眼睛,一想到上輩子這些東西都便宜了別人,她小娘為了一碗不到十文錢的藥就去作踐自己,還喪了命,她就心口疼。
柳小娘瞧見趙予書站一邊,眼神直直的看著她的珠寶匣,還以為她是也對這些漂亮簪子心動了,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湊到趙予書耳邊輕聲說:
“好看吧?我每次在外麵買東西都特意往年輕了買,這東西雖然跟我現在的年紀不搭,但等過了年,你及笄了嫁人後用就剛剛好,到時候這些全是你的嫁妝。”
趙予書聽她這麽一說,本就疼的心口更是泛起酸來了。
深吸一口氣,克製住那股流淚的衝動,她又重新仔細的把珠寶匣裏的每一套簪子耳墜都看了一遍,還上手去摸了摸,之後才毫不猶豫地縮回手。
“賣掉!一個都不留!”她硬著心腸說。
“你竟然一個都不喜歡……”柳小娘臉上露出點委屈的神色,哀怨地看她一眼,這模樣也十分動人,要是趙禦史看見一定心疼壞了,又給她送大把的錢花。
可是趙予書腦子裏想到的,卻全是上輩子抄家流放時,柳小娘被打的鼻青臉腫,渾身是血,蒙著白布躺在地上的死狀。
“娘,你要是真的心疼女兒,就相信我,把它們全賣了,我們苦一時,遲早有一天,女兒以百倍千倍,萬倍的給您還回來!”
她活了兩輩子,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柳小娘卻不清楚,對她來說趙予書隻是畫了個餅。
可柳小娘卻露出了動人的笑容,笑的花枝亂顫,又啪的打了她肩膀一下:“你這孩子,早怎麽不這樣嘴甜?我既然生了你,疼你是天經地義的,本就是給你的東西,你全拿走又何妨,誰要你還了?”
說著,雖然還是不明白趙予書是為什麽要這樣做,但還是老老實實按照趙予書說的,拿著東西去了外麵的當鋪,把這些東西足足換了近三千兩銀票。
因為妾室不宜拋頭露麵,所以柳小娘出門很謹慎,事情是隱瞞了身份去做的,所以沒人知道她做的這一切。
趙予書一直在柳小娘房中等著她,虧了每次她生病,大夫人都以風寒會傳染為由,不讓丫環貼身伺候她,所以她現在才能光明正大做這些事。
等柳小娘回來時,頭頂已是日落,半邊天染成橘子的顏色。
趙予書急走了兩步:“成了?”
柳小娘揮退丫環,把她扯進房中,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
“成了,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趙予書接過銀票,她知道人死重生,講出去隻會被人視作癡人說夢,又或者是妖孽作祟。
所以哪怕是親娘,也為了不嚇著她,沒辦法跟她講實話。
隻能含糊道:“過了明天,娘你就清楚了。”
說著拿住銀票,風風火火的就往外走。
柳小娘也不攔她,隻在背後急急的喊:“你這死丫頭,你給我慢點,小心腳下的路,你病才剛好,千萬別過度逞能,再摔著自個兒!”
趙予書背對著她往前走,聽到這聲音,忍不住微微彎起了嘴角。
原來有人關心和疼愛的感覺是這樣子的,她上輩子追求了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原來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早已經擁有過了。
泛著笑意的眼底又極快的掠過一抹寒意,她已經苦了一世了,老天爺既然看出了她冤屈,肯讓她重生,那這輩子,她就一定要死死地護住所有自己在意的東西,誰都別想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