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洛的尾音帶著一股被撕裂的質感，刻意壓低的聲線在吱吱作響的電流加持下，飄渺幹啞。
    起風了......
    經過了足足三個小時的風平浪靜後，窗外的枯樹開始沙沙作響，月影也不知所謂的無端晃動。
    山.......未必是山。
    觀眾們身陷屏幕之前，任由這看起來頗為無厘頭的五個字在腦海中盤旋。
    這句話，看起來很簡單，可若是仔細讀過一遍之後，才會發現竟與佛謁道語有那麽幾分相似。
    不晦澀卻難懂，蘊含著很多重深意，很容易便深深紮進心底。
    此時一切還未開始解讀，他們自然無法將這五個字背後的深意勘透。
    唯一能做的，或許隻有無聲感慨了。
    齊洛總是這樣，在所有人都覺得安穩尋常的時候，僅用一個動作或者一個句話，頃刻就能在眾人心間掀起滔天巨浪！
    譬如剛剛，他用五個字，就將直播間內的期待感拉扯到了巔峰。
    觀眾們恨不得馬上就知道《列子·湯問》中的326個字裏，到底深藏了何種諱莫如深的秘密。
    以至於讓主播發出“山未必是山”這般充滿禪機意味的感歎！
    月色裹挾著燈影，在齊洛身前的木桌上緩緩移動，五座位置不同的仙山被它們籠罩其中，多看幾眼，竟有一種雲遮霧繞般的神奇觀感。
    齊洛放下茶杯，調整了一下姿勢，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說下去。
    “好了，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東海五山】的來處，那現在就一起做題！”
    “《列子·湯問》裏是這樣說的，渤海之東有五山，為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每座山高低延伸過去至少有三萬裏，山頂的平地大約有九千裏，而山與山之間的距離也差不多有七萬裏，它們被認為是鄰居.......”
    這一次，齊洛沒有將那些生澀難懂的文言文讀出來，而是用了簡單易懂的白話文進行複述翻譯。
    說罷後，他從一旁拿起折扇，抵住幾座仙山模型的底座，動作熟練的在它們之間拉出了一段很寬的距離。
    “諸位，現在問題就來了”，他手上動作沒停，嘴角帶笑的開口，“你們說......這段描述，是寫實還是寫虛？”
    又是關於寫實還是寫虛的論證？？
    觀眾們愣了一下，表情中帶著幾絲恍然。
    沒記錯的話，上一次齊洛是在論證“歸墟大壑”的時候提出來的。
    而現在，在關於【東海五山】的拆解中又問出了這個問題，是在暗示這兩個地方有什麽異曲同工之處麽？
    腦海中像是被塞進了一團纏繞的絲線，令他們一時半會理不清頭緒。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第一時間表達出了最真實的想法，無論對錯！
    【這個怎麽看都像是虛寫啊！描寫的簡直太誇張了，動不動就是幾萬裏幾萬裏的，屬實是對距離沒什麽概念！】
    【按照一般的邏輯，既然是東海五山那肯定大家都要在東海上對吧？如果按照主播的思路，東海就是渤海灣的話，單憑一個相隔七萬裏就可以鎖定是虛寫了。渤海灣才多大啊......】
    【我學數學的，給大家簡單計算一下吧！】
    一條彈幕陡然飄入視野，同時吸引了齊洛和眾人的目光。
    計算？
    這法子聽起來不錯啊！
    畢竟大家議論的焦點都在距離上，如果能把距離計算出來的話，豈不是瞬間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彈幕數量，瞬間就少了許多，懂事的觀眾紛紛給那位“數學達人”騰路。
    不負眾望。
    幾十秒後，便有一行夾帶著數字的彈幕闖入視線——
    【《列子 湯問》成書時間是戰國時期對吧，我剛剛查了一下，戰國時期的一裏大概是300步，一步大約1.2米。換算下來的話，一裏大概是360米！】
    洋洋灑灑的文字鋪陳於視野中央，觀眾們興致勃勃的看過去，內心大為讚歎。
    這才對嘛！
    來個實幹派和主播論道才有看頭，這一番算下來多直觀啊！
    【現在我們回頭去看關於東海五山的描寫，首先是每座山的大小。高低大概三萬裏是吧，也就是千米！而眾所周知，藍星上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瑪峰隻有8800多米！】
    【好家夥，也就是說東海裏一座仙山的高度就接近1220個珠穆朗瑪峰了？你們覺得合不合理？】
    1200個珠穆朗瑪峰？？
    此前對三萬裏這個概念並沒有什麽認知的觀眾，眼眸陡然瞪大。
    如果這個計算方式沒什麽毛病的話，那簡直太離譜了......
    要知道，在大家常規的認知中，一個珠穆朗瑪峰就已經高聳入雲了，1200個不得直接捅到銀河裏去啊.......
    【說完高度，我們來看寬度！原文中有兩個關於寬度距離的描寫，一個是山頂平台九千裏，一個是兩山之間的距離為七萬裏。九千裏大家可能沒什麽概念，換算過來之後是3240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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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可能對這個數字也沒什麽感覺，那我就這樣說吧.......整個川藏線南線的長度，也就2400多公裏！】
    【至於七萬裏那個，就更離譜了！差不多也就從北極到南極一個來回吧.......】
    足足三分鍾的時間裏，所有人都在緊盯著彈幕，當最後一句話自眼前飄過後，原本懸著的心終於落定了下來。
    錯了這麽多次，終於被自己等來了一次正確的判斷！
    眼下證據就擺在這裏，很明顯《湯問》裏關於【東海五山】的描寫是誇張化的虛寫！
    天王老子來了也是！
    直播間中，彈幕重新翻湧起來，許多人都在向齊洛求證，想要獲得他的讚同與認可。
    一整個過程中，齊洛隻是微笑著看，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眾人感覺快要繃不住的時候，他突然從桌上拿起了一座仙山模型，一點一點的抬起，朝懸掛在頭頂上方的燈泡湊過去。
    “山未必是山，虛也未必是虛.......”
    他說了一句觀眾聽不懂的話，隨後微笑著看向屏幕。
    “剛剛用計算方式來分析的觀眾，我承認你的代數很好，但你的幾何一定不行，想象力......估摸著也不太豐富！”
    他如此說著，將握著仙山的手停頓在燈泡之下，爾後指了指下方那一大片陰影。
    “我手裏這座山的大小和一隻蘋果差不多，但它在燈光下投射的陰影大概有一張桌子那麽大！”
    “所以諸位，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列子湯問》中描述的那五座仙山，壓根就不是我們常規理解中的山體。”
    “而是.......”
    “某樣物體的投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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