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的聲音裹挾著呼嘯的風吟，瞬間就淡化了空氣中的霧靄。
    昏燈在視野中擴散成一個帶著毛邊的圓圈，頃刻便將眾人心中所有的雜亂意念收斂。
    宇宙和文明，陡然間幻化成為一幅瑰麗的畫卷，在那座小小的書庫裏，被一個並不平凡的男人圖圖展開........
    時間流逝的速度，似是比平常慢了一點。
    月影灑下的空間裏，五座仙山模型看上去也不再像此前那般遙不可及。
    大的......要來了！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共同想法，也知曉剛剛的“投影理論”不過是大餐上桌之前的開胃前菜而已。
    今夜......注定無眠！
    ........
    蓉城，淳熙廣場。
    深秋的天氣中滿是潮濕的冷意，接近淩晨一點的時間本該是用來酣眠的最好時段。
    可城市最繁華街區的大屏下，卻站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人。
    他們齊齊抬頭望向那張光線略顯黯淡的屏幕，相互之間沒有交流，也沒有其它任何多餘的姿勢。
    就隻是那樣安安靜靜的站著，眼眸中有微光在流轉。
    過慣了嘈雜浮躁的生活，很難很難再去對任何東西產生濃烈的興趣，可今天......這種常態被打破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真的隻是來淳熙廣場逛街來著。
    也許隻是無意間的一抬頭，又或者無聊時的一昂首。
    緊接著，便再也無法離開。
    這一站，就是足足三四個小時，很多人腿都麻了，可他們依舊沒有放棄。
    那一波接著一波的窒息或開悟，足夠令他們付出軀體上的疼痛，去感知去追隨！
    譬如現在，剛剛親手掀開了蒙蓋在【東海五山】上方神秘麵紗一角的男人，已然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將茶杯裏的茶添滿後，無比從容的翻開《列子·湯問》，帶著他們一起去回溯那場神秘又奇幻瑰麗的時空旅途。
    “要想真正搞清楚【五山投影】的本體形態，我們還是得從原文中找佐證。《湯問》中，在完成對五山距離高度的介紹後，緊接著就有這樣一段描寫.......”
    沙沙的書頁翻動聲，穿透麥克風傳入每個人耳中，應和著輕盈拂過的風，令周身的氛圍都變的雋永起來。
    “它記載道：仙山上的亭台樓閣都是由金銀珠寶建造的，熠熠生輝。入目所及的飛禽走獸都呈現出同樣的純白色。除此之外，樹上還長著密密麻麻的珠寶玉石。山上呢還住著神仙，這些神仙整天整夜就在空中飛來飛去......”
    他用極通俗的語言向所有人傳遞了一段信息，過程中人也沒閑著，提筆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又一行文字。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後，白板也同時被他朝向了鏡頭。
    寂籟無聲的空間中，四行清晰又精煉的文字呈現在視野中央——
    【金銀築樓閣】
    【鳥獸皆純色】
    【珠玉懸神樹】
    【仙人日夜遊】
    “諸位.......第二道題來了，這是我從題幹中提取的關鍵詞！”
    齊洛指了指被他寫在白板上的大字，眉眼帶笑。
    “說說吧，你們看到這幾行字後最直觀的感覺，暢所欲言！”
    話音落下，屏幕上立刻就有彈幕飄過——
    【怪！第一遍讀過去的時候，心裏馬上就跳出了這個字。特別是第二句和第三句，真的讀起來很怪，鳥獸全都是白色的，樹上掛著珠寶玉石，世上哪有這種山？就算想象......也很難有這麽抽象的腦電波吧？】
    【怎麽感覺......有點賽博朋克加玄幻修仙的感覺呢？反正怎麽看都不像是真的！可按照主播之前拆解的邏輯和慣例來看，這種東西貌似也不是完全虛構啊。】
    【真真假假呀，這四個關鍵詞裏麵，我感覺樓閣和神樹那個偏向於寫實，但鳥獸皆純白和天上飛仙人就有點扯淡了。】
    【........】
    無數聲音交織著在屏幕上方躍動，每個人都在瘋狂表達著自己的觀感，而其中至少一半以上觀眾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一個字——怪！
    沸沸揚揚的彈幕，一直持續了兩三分鍾，直到齊洛聲音再度浮出，方才將這場壯觀的熱議止住。
    “好了，大家的想法多半我都看到了”，他攏了攏衣袖，身子往木椅中略微靠了靠，“很多人的想法其實挺真實的，總結一下，多半是覺得這段描寫有些風格不符、前後不搭、跳脫現實對吧？”
    “其實，我第一次讀《列子》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齊洛撇撇嘴，目光若有所思。
    “當時我還算有點古文閱讀基礎和古籍知識積累。我想象中的東海五山，如果是寫實，那就寫仙氣飄飄、雲霧繚繞！如果是寫虛，那就寫仙人飛劍、仙子駕雲！”
    “所以，在看到《列子》中的描寫時，我是很不屑一顧的”，齊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眸中帶著幾絲調侃，“我心說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好好的仙山又是金又是玉的，整個一浮誇至極、不倫不類！”
    “直到後來......”
    他聲音陡然就低沉了下來，此前的調侃與幽默徹底不再，轉而換上了一股尤為鄭重的語氣。
    “直到後來，當我用高維文明實驗場的視角去回看這段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傻多無知！我一個幾千年後的現代人，竟然如此狹隘的去質疑幾千年前幾乎真實的記錄。”
    “那個記錄下這一切的人，它從來都沒有醜化或者汙名化仙山。”
    “之所以會寫金石之樓、純白之鳥、珠玉之樹、仙人之影，隻是因為當他站在大地上抬頭仰望蒼穹的時候，看到的......”
    “就是這樣的景象！”
    悠長的呼吸聲，自齊洛胸腔中擠壓出來，他微微頓了頓，順手將一旁的白板拿起，擰開筆帽往上寫字。
    過程中，聲音繼續。
    “他看到的那些東西，遠超他的認知，所以他隻能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記錄下來，盡量保持形態上的相似。”
    “所以......這又是一次經典的【寫實也寫虛】！”
    “就像......這樣！”
    話音落下，白板旋即被翻轉。
    隨後，全體觀眾就看到了始料未及的一行字——
    【金銀築樓閣】——高維幹預係統裝置合金外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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