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正在將昏暗的天光微微點亮，寂靜無人的世界中央，唯一能聽到的聲響隻有客廳中那盞碩大的孤鍾。
    這間房子，興許是久未打掃的緣故，沙發上不知何時竟落滿了一層厚重的灰塵。
    天上沒有圓月，地上卻如同染上了一層冷酷的白霜。
    齊洛就那樣安然站在客廳堅硬的地麵上，目光朝著前方空蕩的電視牆緩緩投射過去。
    隨後.......他就看到了一行浮現在上方的文字。
    帶著令人心悸的鋒芒，微弱之間卻也透露著幾絲陰森詭異的氣場。
    【爸爸，你說.......我到底是誰呢？】
    這是映射在他視野中央的清晰文字，如似一柄利刃，裹挾著陰沉的光色朝齊洛瞳孔中央切割過去。
    世界，突然就安靜了.......
    他盯著那段與小姑娘的字跡無比想象的文字許久之後，身形先是晃了晃，爾後猛地回頭，朝身後的楊娜望去。
    那對燃燒著疑慮和冰冷的眸子中，寫滿了足夠令人心髒顫抖的莫名力量。
    “囡囡.......人呢？”
    “我不知道”，楊娜表情僵硬的回應一句，她目光並沒有停留在那行文字之上，嘴唇緊緊抿在一起，僅僅隻吐露了無比簡單的四個字，爾後便將頭顱垂了下去。
    “淩晨三點的時候，我起床之後還刻意去她的小閣樓裏看了一眼，那時候她還在學習，然後我就繼續回去睡了。”
    “可就剛剛，我在電視牆上發現了那段文字之後，立刻就跑去她那裏看了看，然後......然後就發現她不在了。”
    女人聲音有些囁喏，說話的間隙中，目光也帶了幾絲難言的情緒。
    齊洛笑了一下，爾後朝那道從很久之前便已然決裂了的身影步步走去。
    “也就是說，囡囡因為找不到自己，所以走失了唄？”
    “都怪你！”
    腳步移動的過程中，女人突然猛地抬起了頭，朝齊洛用無比爆裂的聲音，用力吼了一句。
    “你說你好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不行麽？按照之前預設的軌跡來發揮自己的作用不好麽？為什麽.......為什麽非要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為什麽在那個晚上，要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著一群真正的小朋友，告訴她除了那幢房子，她不知道的東西還有許多！”
    “所以，囡囡出事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到的最後，她的聲音甚至開始變的嘶啞且尖利，此前還帶著悲憫情緒的那對眸子，此時竟顯得冰冷且犀利。
    “哦......是麽？”
    齊洛繼續朝她步步緊逼過去，隻是區別於楊娜，他的狀態卻要平和許多。
    可即便如此，步履生風的過程中，卻依舊給人一種無法抵抗的特別感覺。
    “可這個世界本身就不是她所認知的那般，她的玩伴也從來都不是所謂的電子小孩，她的人生也該是曠野與星辰。”
    “我告訴她事實與真相。你覺得......有錯嗎？”
    “她.......隻是一個ai！”
    “一個不需要有感情，隻需要計算和執行任務的ai！你越界了，你越界了知道嗎？？”
    女人的狀態幾近癲狂，本就神情複雜的眸子之中，緩緩漫上了一股血紅色的微光。
    “隻是一個ai麽？”
    齊洛突然就笑了，看向楊娜的眼神中竟帶上了一絲同情。
    “那就由她去吧，反正隻是一個ai罷了，反正已經服役這麽久了，該完成的使命也完成了，出現什麽意外，廢止相關的協定就是了。據我所知，你們的文明製造出一個同款的ai人工智能體也不是什麽難事吧？重新造一個就好了，何必費神。”
    齊洛打了一個哈欠，慢條斯理的說著。
    爾後看也沒有多看楊娜一眼，轉身朝另一邊的樓梯舉步而去。
    女人的眼眸陡然瞪大，她不可置信的盯著齊洛灑然的背影，嘴唇微微闔動。
    終於，在他身影即將隱沒於樓梯拐角的那一刻，猛地開口。
    “你......你等等！”
    “嗯？還有什麽事呢？”
    齊洛站在樓梯上方，轉頭朝下望去。
    “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對，她是ai，可她.......可她對我們不一樣。你.......你怎麽能這樣。”
    “嗬，看來你是對她產生感情了啊”，齊洛噗嗤一下，嘴角微微翹起。
    “感情？我.......我不知道什麽是感情”，楊娜輕輕搖搖頭，目光之中帶上了幾絲迷茫。
    “我隻知道，她現在不在了，我很......很難過。我隻知道，現在.......現在你需要立刻去找到他。”
    女人又一次低下了頭，此前縈繞在身上的憤怒與仇視，也在一點點的消散瓦解。
    冰冷的世界，仿若忽地一下就土崩瓦解。
    那道此前毫無感情也沒有任何情緒的銅牆鐵壁，也在這一秒變的柔軟至極。
    齊洛逆著光，就那樣安安靜靜的望向她，如同隔著一整條銀河的漫長距離。
    終於，就在女人微弱顫抖的身形快要被絕望與崩潰吞沒的那一刻，生成於樓梯上方的聲音，緩緩傳揚過來了。
    “遊戲結束了！”
    齊洛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嘴角勾起一個神秘莫測的弧度。
    “作為高維文明的一份子，在藍星上這麽多年的時間，你雖然沒有遺忘自己的使命，但好像漸漸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從這個層麵上來說的話，你興許......喪失了自身僅有的價值。”
    齊洛一字一句的說著，女人眼眸中的神情，也開始慢慢變成錯愕。
    “但同時，我也要恭喜你。”
    說話間，齊洛身後的樓梯上，緩緩出現了那一襲熟悉可愛的紅裙。
    他笑著在小姑娘的頭發上摸了摸，爾後繼續。
    “恭喜你，在不算漫長的進化時間裏，產生了神似於藍星人的情緒。”
    “如果從文明的角度與意義上來看的話。”
    “你.......算是我的實驗中，還算勝利的小小結局。”
    “挺好的，我很欣慰。”
    他如此說著，牽著小姑娘的手，走上樓梯，最後回蕩在房間中的聲音，清晰響亮。
    “我的實驗，完成了。接下來.......”
    “就讓你們背後的實驗者，來和我對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