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籠，將原本空曠的房間嚴絲合縫的籠罩著。
    楊娜沉默著站在房間中央，目送著一對父女消失在樓梯之上。
    那顆有各類高維物質構築而成的心髒，忽地就變的複雜起來。
    她扭動了一下脖子，腦海中旋即騰起無數看似冰冷的數據，可某一刻，卻像是帶上了一股莫名的溫度。
    感情......
    實驗......
    兩個在她的“人生”中處於輕重兩個極端的詞語，就這樣在無邊的夜色中徹底交融相匯。
    說句話，在來藍星的前半段時光中，她其實從未關注過一切與“感情”有關的細節與事物，每日要做的事情，僅僅隻是履行自己的使命，完成那場無比重要的“實驗”罷了。
    但現在，在齊洛設下的這個局裏，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間的磅礴與悸動。
    感受到了那種失去之後的心酸與疼痛。
    測試.......
    這是一場橫跨兩個維度的測試。
    同樣也是一種從文明與技術之外的角度上，堪稱重拳一擊的恐怖局數。
    她輸了.......
    可真的.......輸了嗎？
    女人就那樣安安靜靜的站在落滿了塵埃的房間裏，表情忽明忽暗。
    時間動轉的流速，仿若忽地一下就變緩。
    她就那樣仰頭望向被黑暗沾染的樓梯，足足五六分鍾之後，這才微笑著搖了搖頭。
    爾後轉身消失在房間的另一端。
    晨曦，於這一刻徹底抵達喧囂嘈雜的世界。
    沒有人察覺，當她選擇轉身離去的那一刻，那對黑褐色的眼眸中，多出了一股淺淺淡淡的溫度。
    它的名字......
    叫“人性”。
    .......
    時間，一點點的向前推進。
    上午七點，整個世界終於從無邊的黑暗與陰沉中徹底醒來。
    帝都，749局。
    結束了昨晚那場漫長的“聽證會”後僅僅兩個小時，頂著一雙黑眼圈的陳之明便出現在了自己的辦公室中。
    老人的狀態肉眼可見的差。
    此刻的他，於窗戶透入的寒風中，僅僅隻是披著一件褪色的單衣。
    雙手撐在額頭上，周身彌漫著刺鼻的煙氣。
    “咯吱......”
    沉默發呆的過程中，辦公室的木門忽然被推向。
    老人並沒有抬頭，隻是將早已燃盡的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爾後用幾近嘶啞的聲音開口。
    “說說吧，蓉城那邊的情況。”
    “陳所，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一共摸出了三個情況。”
    “說！”
    老人深吸一口氣，終於抬頭看向了表情凝重的林澤，眼眸中的情緒複雜又期待。
    “昨天晚上到現在，整個蓉城區域內，沒有出現女童走失的警情，從這個層麵來說.......”
    “嗬嗬，這個信息，沒什麽用的。”
    陳之明歎了口氣，略顯無奈的撇撇嘴。
    “沒用？這......這怎麽會沒用呢？”
    林澤表情疑惑，不知道這個自己花費大力氣調查出的這個結果為什麽在老人這裏毫無意義。
    “小林，我一直教你們好，做事情要多想，要遵從最基本的底線邏輯。”
    “我問你，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斷來看的話，齊洛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什麽樣的人？”林澤歪了歪腦袋，略顯尷尬的笑了一下，“我悟性淺，沒有辦法給他徹底畫像。但我知道的是，他無論是什麽人，都極有可能不是常規定義中的人類。”
    “那不就得了”，老人聳聳肩，目光朝林澤投去。
    “他有著極大的概率就不是人類，那就不能用人類的思維定勢去思考判斷他的行為。”
    “齊洛身份敏感，而且思維方式也異於常人，如果你是他的話，你.......會報警嗎？”
    不得不說，陳之明畢竟是在一線奮戰了幾十年的老人，無論是見底還是思維都足夠對林澤形成降維打擊之勢。
    年輕人自然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足足十多秒之後，方才如夢初醒一般的點點頭，眼眸中透露出幾絲明悟。
    “好吧，我的確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如果我是他的話，應當不會選擇報警這種高風險且幾乎於事無補的手段。”
    “繼續吧，第二個信息呢？”
    老人沒有選擇說教，而是示意對方將話題繼續進行下去。
    “第二個信息，是王陽！”
    “王陽？”老人微微頷首，“這個方向找的倒還比較符合邏輯。說說吧，他怎麽了？”
    “根據有關部門提供的人員移動軌跡信息，從三天前開始，王陽就離開蓉城了。”
    “哦？”
    老人來了興趣，將身體撐直後，目光晶亮的望向林澤。
    “不在蓉城，他去了哪裏？”
    “杭城，靈隱寺！”
    “靈隱寺？”老人蹙了蹙眉，表情之中稍縱即逝幾絲疑惑，“他去那地方幹什麽？”
    “這個我們確實沒查到”，林澤搖搖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應該.....沒有作案嫌疑。”
    “從時空這個角度來判斷，應該是這個道理”，老人認可了林澤的說法，“最後一個信息呢？”
    “最後一個信息，是我們覺得最重要的一條。”
    林澤深吸一口氣，爾後將手中的平板電腦打開一個頁麵，雙手呈到了陳之明麵前。
    那是齊洛的鬥音賬號，平日空白一片的視頻頁中，竟無比反常的出現了一條視頻，發布時間在一個小時前。
    “這......”
    老人愣了一下，爾後抬手將視頻點開。
    視頻時長很短，隻有區區三四秒而已。
    純黑的背景上，是一行白色的字跡，很簡潔，卻硬控了陳之明許久的時間。
    【人、人性、社會人性】。
    近似於禪語機鋒的一行文字，於冷散的燈光之下緩緩浮動著。
    老人盯了那行文字差不多三四分鍾。
    終於在林澤快要忍不住出聲相問之時，笑著開口了。
    “嗬.....有意思，還真是有點意思啊！”
    他豁的一下從板凳上起了身，爾後滿臉笑容的望向林澤。
    “心安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晚應該沒出什麽事。”
    “事情反倒有一些反轉和意想不到的變數，這......是好事！”
    “休息一下吧”，老人打了一個哈欠，爾後朝裏間的休息室走去。
    “養精蓄銳，耐心等待。”
    “今晚......興許會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