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子的死，讓顧時敘心痛不已，而顧時元則是深感自責。
    如果不是顧時元的請求，如果不是顧時敘的堅持，如果不是為了接那幾個學生的家人前往市區，輝子又怎麽會在任務中被喪屍擦破了皮，丟了性命？
    或許即便沒有這件事，輝子也可能在其他任務中受傷，甚至喪命。但這件事的發生，卻讓顧時敘感到深深的自責，或許這種自責會伴隨他一生。
    李雲也清楚這些，可是……
    “我難受！哥，怎麽會變成這樣？輝子他……”李雲喃喃道，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從牆上滑坐下來，用後腦勺一次次撞擊牆壁，試圖用疼痛麻痹心中的無助。
    他們這個隊伍，多少次出生入死、風雨同舟，曾經的隊員死的死、退的退，如今隻剩下五個人，彼此情同手足，親如兄弟。李雲年紀最小，一直受大家的照顧，輝子雖然沉默寡言，卻是最細心體貼的一個。對他們而言，輝子的死，就像是親兄弟突然被剜走了一塊心頭肉，疼痛得無法言喻。
    齊明別過頭去，眼眶泛紅，喉頭緊得發不出聲音。
    整個超市裏，沉默如同厚重的烏雲壓頂，令人透不過氣來。每個人都沉默不語，牙關緊咬，眼眶發紅。
    忽然，顧時元驚呼一聲：“哥！輝子大哥還有氣！你們快來看！”
    其他人震驚地圍了過來，眼中帶著狂喜，七嘴八舌地詢問著顧時元，顧時敘也是眼中一亮，忙轉頭去看。但就在此時，他忽然注意到，楊子晴不見了。
    另一邊，葉曉正站在摞滿紙巾的貨架旁，手足無措地看著楊子晴，努力想安慰她：“子晴你別理那些野蠻人，他們一點道理也不講，輝子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錯啊。”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沒死！沒死！”的歡呼聲，葉曉一愣：人居然沒死嗎？她氣得直跺腳，“一群沒事找事的家夥！沒死就別瞎嚷嚷！”
    她瞥了楊子晴一眼，發現她沒有任何震驚或喜悅的反應，頓時有些錯愕：“你……你早就知道？”
    楊子晴隻是靜靜地捧著手中的玉鐲碎片，把手合上，低聲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哦，好，我馬上走。”葉曉看得出來她心情不好，被人那麽冤枉，好好一個玉鐲也無緣無故碎了，換誰心裏都不好受。
    葉曉剛走出來，就迎麵撞見了急匆匆趕來的顧時敘和李雲。她警惕地將手電筒一照，看到是他們，立刻繃起了臉：“怎麽，人沒死過來道歉啊？不必了，子晴現在不想聽。”
    顧時敘還沒來得及開口，李雲已經急急地說道：“楊小姐，我剛才那些話不是有意的，隻是太激動了，一時口不擇言，我是混蛋，你罵我也行，打我也行！”
    葉曉心裏暗翻白眼，心想道歉倒是挺順溜的。
    楊子晴從貨架後緩緩走出，神情冷淡：“不必道歉，人之常情，我也沒受什麽損失。”她對顧時敘說道，“輝子已經沒事了，剩下的就看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今晚我們暫且在這裏過一夜。”
    顧時敘見她臉色蒼白，疲憊得連話都不想多說，心中許多疑問隻能咽下，忙點頭：“這棟樓的喪屍已經清理幹淨了，樓下大門也堵死了，我們會安排輪班值夜，你們放心休息就好。樓下有一些可疑的人，你們不要下去，二樓我們留了些食物，一會兒煮點熱的，你們也吃些。”
    楊子晴無所謂地點了點頭，眼神冷淡。顧時敘深深凝視著她，低聲道：“楊小姐，抱歉……還有，非常感謝。”
    楊子晴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回應。
    李雲自責不已，殷勤地跑前跑後，將楊子晴和葉曉的兩個背包、外加不少幹貨食物、水果，還有好幾桶礦泉水一並送來。他那諂媚討好的模樣，連葉曉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家夥雖然討人厭，但也算是知錯能改。不過，臉皮還真夠厚的。”她翻了翻送過來的食物，都是些輕便實在的東西，比如肉幹、雞腿、香腸，八寶粥和麵包也有，甚至還有不少軟糖和薯片。水果是一個大哈密瓜、幾個蘋果、幾個橙子和幾根香蕉，居然全都完好無損。
    “這些東西，肯定是他們在超市裏搜刮的。”葉曉自言自語，隨後疑惑道，“不過，這麽多水是幹嘛用的？喝是喝不完的，是要用來洗澡嗎？”
    楊子晴正抓著一個袋子，裏麵全是白花花的晶核——這是她和顧時敘事先約定的酬勞，足有近兩百枚，沉甸甸的。她瞥了一眼葉曉：“確實可以洗澡。”
    “那也太浪費了吧？”
    “反正帶不走，不用白不用。”
    葉曉愣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那幾個男人都沒有空間係異能者，超市裏這麽多東西他們根本帶不走，索性敞開了用。哪像她，見到什麽都想著省著點收起來留著以後用。
    “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二樓一片狼藉，好多食物都隻吃了一點就丟在地上，真是可惜死了。他們吃不掉的東西，放著也可以留給別人嘛，這樣全都糟蹋了。”葉曉小聲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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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擁寶山卻帶不走，不揮霍還能怎麽辦？楊子晴也覺得心疼。她嚐過漫長的極度饑餓，也知道辛辛苦苦找到一個超市，結果裏麵空空如也是何等的絕望。所以她一直很珍惜糧食，收集東西的時候也從不一股腦地搬空。
    不過說實在的，江城淪陷得很早，裏麵的東西即便保存再好，也不會再有太多人來取了，糟蹋也就糟蹋了吧。
    “這裏什麽都有，我打算洗個澡，你隨意。”楊子晴說著，從袋子裏抓出五枚白核遞給葉曉，“算作是半枚二階綠核的酬勞。”
    “不是說用信息換晶核嗎？我不能收。”葉曉連連擺手。
    “我也沒專門跟你講過晶核的事情。”楊子晴淡淡說道，擺擺手不再多言，提著手電筒在超市裏轉了幾圈，找齊了洗澡洗頭的用具，又從三樓找到一身新的衣物，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換了一遍。三樓雖然沒有食物，但生活用品倒是齊全得很。她提著這些東西，找到了員工休息室。
    洗手間太髒，而員工休息室倒有一間還算幹淨，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提了兩桶4升的礦泉水走進去，將門關上，整個人頓時倚在門板上滑坐下來。
    好累，好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疼，仿佛每一寸骨頭都在尖叫。幸好那股狂暴的能量最終被玉鐲吸走，否則她現在恐怕已經像個氫氣球一樣炸開了。
    可是，玉鐲為什麽會碎？想到這裏，楊子晴心頭猛然一緊，那一瞬間，她真覺得自己要瘋掉了。好在她立即嚐試進入農場空間，發現那個空間還在，這才稍稍鎮定下來。
    她抬起左手，腕上有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綠葉印記。她摸了摸那個印記，心裏想著進入農場，下一刻，眼前豁然開朗——她已經置身於農場之中。
    她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景象，不由得心頭一喜——農場似乎擴大了一倍，無論是土地還是草坪都比以前大了不少，小溪也變寬了、變深了。她深吸一口氣，感覺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身體的疲憊和酸痛在這片天地中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頭頂的天空比以往更藍、更高，陽光如同金色的紗布灑下，微風中透著令人心安的清爽，簡直如同仙境一般美妙。
    她轉過頭，看到黑土地的邊緣，在白霧籠罩下，一座小小的木屋與倉庫並立，倉庫似乎也變大了不少。連房子都出現了？
    隨著農場的升級，農場會逐漸出現住所，從木屋到磚房，再到兩層小樓，最終變成精致的小型別墅。楊子晴空閑時最喜歡在別墅中消磨時光，看書、喝茶、做飯、睡覺——沒有一絲紛擾，仿佛憑空偷得了一段與世無爭的人生。而這一切的美好，隻需要短短的幾分鍾時間，便能享受到一整天的寧靜與放鬆。
    楊子晴推開木屋的門，屋內空間不大，約有十多平方米，簡陋的木質牆壁和地板顯得清冷而空曠。一應家具皆無，屋內空蕩蕩的。但她心裏明白，這一切隻是暫時的。她曾見過後來的玉鐲農場，等它升級成小別墅後，裏麵會有完善的裝修結構，甚至連電路水管都是齊全的。但家具和一些硬件設備還是需要從外麵搬入，隻能靠她自己一點一點將它布置成真正的安樂窩。
    這個小木屋，她暫時不打算動它。至少要等到它變成兩層樓的磚房，房間附近的時間流速和農場那邊的就區分開了，那時候她才會考慮在這裏安頓下來。而且到那時，他們也許已經到達蘇城基地，有了一個落腳點。
    她再次回到溪水邊，將顧時敘給她的白核倒了一大半進小溪裏，剩下的一部分則存入倉庫，以備後續需要。隨後，她把玉鐲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包好，也一並放入倉庫。
    她的猜測是，二階綠核的強大能量刺激了農場，使它升級並擴大，同時也使得農場從原本的玉鐲載體中脫離出來。她手腕上那個綠葉印記，如今成了進入農場的媒介。
    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那麽這無疑是個天大的福音。這樣一來，她再也不用擔心玉鐲損毀、丟失，或者被人察覺出端倪了。要知道，她以前睡覺時，都必須摸著玉鐲才能安心。這次來救人真的來對了。真的是末世以來最好的驚喜了!
    做完這些事，她估摸著農場內外並沒有過太多時間。她匆匆從農場出來，看了一眼桌上的計時手表，顯示過去了一分五十二秒。空間的時間流速還是3倍的，這樣種起作物來也更快成熟，以後也不用擔心食物的補寄問題了。
    從農場出來，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渾濁，疲憊和疼痛再次襲來。她抓緊時間洗了個澡——雖然在外麵洗很不方便，但為了留下洗澡的痕跡，這些細節她絕對不會放過。
    兩桶礦泉水用完後，她又回到農場，站在小溪邊將身子泡了泡，順便洗淨身上的疲憊，紓解緊繃的神經。之後，她穿戴整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了出去。
    超市三樓的一個角落亮著好幾隻手電筒，顧時敘他們正各忙各的，有兩個人果然在煮東西，排骨湯和米飯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更加覺得饑腸轆轆。而在隔了好幾個貨架的另一邊，葉曉也點亮了幾盞燈，把地上清出了一片空地，搬來幾床棉被，正在打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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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曉一向不會虧待自己，有條件的時候絕不會像那些粗漢一樣隨意將就一晚。大概是怕髒衣服弄髒被褥，她特地套上了一件寬大的睡衣，挽起頭發，先在地上鋪了兩層棉芯，再鋪上竹席，然後是一層薄毯，最後輕飄飄地蓋上一條羽絨被，這裏拉拉那裏掖掖，像隻忙碌的小蜜蜂，滿頭大汗卻也樂在其中。楊子晴出來的時候，她正四處找枕頭。
    葉曉沒找到枕頭，倒是看到了楊子晴。她像獻寶似的拉著楊子晴走到地鋪前：“子晴，你看這個怎麽樣？聽說晚上會降溫，不能就這樣幹坐一晚吧？除了枕頭你看看還差什麽？”
    楊子晴淡淡地說：“我不習慣和人同床。”
    “哎呀，別這麽冷淡嘛，床很大，我睡相也很好，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葉曉眼睛亮亮的，像個精力充沛的小鹿。突然她嗅了嗅空氣，“哎，這骨頭湯真香！一會兒就能喝上了。不跟你多說，我先去洗澡。你可別另外再鋪一床了啊！”她急匆匆地抱起兩個裝滿衣物和洗浴用品的臉盆，腳步輕快地向休息室跑去。
    楊子晴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剛認識葉曉的時候，會覺得她是個嬌弱膽小的女孩，但相處一段時間其實不過幾個小時），她的“真麵目”便逐漸顯露了出來：是個外向、凶悍、熱情而又有主見的人。
    說實話，楊子晴很喜歡她這樣的性格。
    她擦幹了短發，突然感到有些冷。她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服，裏麵隻是一件單薄的t恤。雖說夏天到了，白天會越來越熱，但兩件套已經是她的極限。可到了晚上，又會變得異常寒冷，就像現在這樣。
    楊子晴又走到服飾區，拿了一件薄羽絨服穿上。她坐在鋪好的床鋪上，取出那枚被玉鐲吸收了大部分能量、顏色已淡如薄霧的二階綠核，盤腿坐下，開始吸收其中剩餘的能量，補充匱乏的異能，也修複體內的創傷。
    因為晶核中的能量隻剩下不到十分之一，對她而言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一進入體內，那些受損的“筋脈”便貪婪地吸收起來。她感到全身先是涼涼的，隨後又逐漸變得暖融融的，瑩綠色的能量在體內流動，比以往粗了幾分。每當能量經過她的左肋下時，她有意識地讓它溫養那些受損的組織。
    她估計自己的異能也有所提升，雖然不像農場那樣明顯升級，但確實強大了不少。
    她正感到身心舒暢，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由得微微皺眉睜開眼睛。原來是二樓的人受不了寒冷，紛紛上來找棉被和衣服。
    楊子晴索性收了晶核，將晶核收入囊中，雖然能量還沒吸收完，但剩下的部分已經無關緊要。
    “超市裏的東西都是大家的，要拿隨便拿，但有三點！”李雲帶著一群人走過來，聲音在黑暗中透著威嚴，“第一，不能動已經有主的東西。第二，不能打鬥爭搶——真想搶，就給我下去搶個痛快！第三，不得打擾這裏！”他手一指，指向楊子晴所在的鋪位，俊臉嚴肅中帶著一絲痞氣，“誰要是那麽不長眼，動了楊小姐的東西一分一毫，自己承擔後果！”
    說完，他手一揮，一道風刃掠過，將一個鐵質貨架的角齊齊削斷。
    眾人嚇得一驚，紛紛低聲說不敢，李雲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他們散開。
    楊子晴抬頭看了一眼，心裏估算了一下，這群人少說也有二十個，樓下總共也就五六十人，一下子上來了三分之一。
    李雲朝她諂媚地笑了笑，說道：“楊小姐你放心，這些人拿了東西就走。我們煮了一大鍋排骨山藥米飯湯，一會兒就好了，你們也過來吃點。”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楊子晴雖然記仇，但也不至於跟一個悲痛中口不擇言的人計較。而且因為農場和異能的提升，她心情不錯，便也淡笑著點了點頭：“麻煩了。”
    李雲得到她的回應，愣了一下，隨後摸了摸頭，憨笑著轉身離開。而這時，葉曉也神清氣爽地從休息室裏出來，一看三樓多了這麽多仿佛難民般的身影，正在四處搜尋棉被和物資，頓時愣住了，急忙跑過來問：“這是怎麽回事？”
    “樓下的人，凍得受不了，上來找衣服棉被用。”
    “這哪是找點東西？”葉曉生氣地說，“看他們把東西弄得滿地都是！你看，拿棉被就拿棉被吧，拆開來又扔在地上，都什麽時候了，還那麽挑剔？”
    原本整潔的三樓，瞬間變得烏煙瘴氣。那些整齊擺放的衣物、毛毯、電池、紙巾，被胡亂丟得到處都是，還被狠狠踩來踩去，真是看得讓人心疼！
    葉曉忽然兩眼一亮，湊到楊子晴耳邊，悄聲說：“他們上來拿東西，我們就下去拿，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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