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敘在那個空蕩蕩的地下展廳發現了什麽，楊子晴並不知道。回來的路上，她和葉曉還有陳家父子坐在顧時敘的車裏。邱黎雖然是一路上的好搭檔，但相識時間畢竟較短，又沒有同住，自然分開了。
    車內的氣氛沉悶。因為怕太擁擠，顧時敘把軍隊分配的司機打發去跟隨餘陽，自己親自駕駛。楊子晴坐在副駕駛位上，側頭偷偷瞄了顧時敘兩眼。
    他的眉心微蹙，手掌穩穩地握著方向盤，指關節根根緊繃，勻稱修長的手指輪廓在陽光下顯得尤為清晰，仿佛蘊藏著無形的力量。
    楊子晴悄悄歎了口氣，心裏無奈地苦笑。
    原本沒有橋的人工河，現在已經被填出了一段寬闊的路麵，車子可以平穩地開過。因為所有從任務歸來的人都需要檢查身體，確保沒有感染喪屍病毒，顧時敘親自把他們送到檢查處，然後再驅車離開。他真的非常忙碌。
    檢查結束後，四人回到了住處。他們還住在原來那幢樓，但現在周圍的區域都被軍隊清理成了軍事區，成了軍隊的大本營，而他們的位置在中外圍地帶，算是個黃金地段，是整個新區裏治安最好的地方之一。其他人根本沒法進來，之前住在這兒的人也早被趕到別的地方去了。
    遠遠地，楊子晴就看見街口站著陳大爺和陳母，焦急地東張西望。陳海濤父子見狀，立刻迫不及待地衝了過去。葉曉站在一旁，羨慕地歎了一口氣：“真好，怎麽就沒人等我呢？”
    “我不也是一樣嘛。”楊子晴順口接了一句。
    葉曉撇撇嘴，斜眼看向她：“你？得了吧，誰看不出來顧隊長是專程為了你才走的這一趟，專車接送回來了，還不知足？”
    楊子晴被她一句話懟得一噎，心頭頓時更加煩躁。她在樓下稍微洗了把臉，弄點水簡單清理了下，然後徑直往樓上走去：“我去休息一下。”
    葉曉連忙蹬蹬蹬追上去，興奮地說道：“你可別忘了你讓我帶的中藥啊，喏，全都在這兒，我也用不上，全給你了！”
    說著，她從空間裏抓出一堆藥包藥罐，擺得滿地都是，最後實在拿不下了，幹脆一股腦全倒在了楊子晴的床上：“你要這些東西幹嘛啊？帶著多麻煩，現在這種條件下連煎藥都不方便。”
    楊子晴看著那堆藥，淡淡地說道：“我自有我的用處。”說完就把葉曉推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看著堆滿床的中藥，楊子晴歎了一口氣，沒有立刻收拾，而是走到四樓的窗邊，俯視著新區的大街小巷。
    現在的新區格外熱鬧。許多人沒有地方住，帳篷都搭在路邊。為了搶一個朝陽的巴掌大的位置，人們能爭得頭破血流。街上不時傳來埋怨和爭吵聲，各種小幫派開始劃分自己的領地，仗著人多暗地裏欺壓別人，有時甚至會爆發小規模的械鬥，不過很快就會有軍隊的人趕來處理。
    而她腳下的這片區域，軍車進進出出，時不時能看到穿迷彩服的小隊士兵在匆匆跑過，立正稍息的聲音總是能讓這一片區域陷入短暫的靜謐。
    總體來說，這裏還算安穩。
    楊子晴神情有些茫然，仰頭迎接陽光的洗禮。陽光刺得她的臉頰發燙，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望著遠處高大建築物反射出的亮光，目光在無垠的天空中遊離，心思浮浮沉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口袋裏摸出一張舊照片。
    照片上，一個修長俊秀的少年撐著傘站在雨中，白襯衫在微光中透亮，瑩然的笑容直達眼底，美好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是高二那年，她和冷嘯軒一起去遊玩時拍的照片。青澀的感情總是那樣純真而熾熱，他們一起長大，從友情升華到愛情。以為能一輩子在一起，約好一起遊遍山川湖海，在春日的柳樹下漫步……但一年不到，災難接踵而至，父母相繼離世，冷嘯軒被迫遠走大洋彼岸，這個地方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從那以後，似乎注定了她要一直獨自麵對這個世界。
    世界末日之後，所有人都變了，她也變了。她變得冷酷，變得現實，變得麻木不仁。為了活下去，她可以放棄任何東西，包括自己的婚姻。這樣的自己，虛偽得甚至連想一想這張照片、想一想這個少年，都是一種侮辱。
    可盡管如此，這張照片仍舊是她對這個世界唯一保留的美好。它提醒她，她也曾年少無憂，也曾經快樂過，溫暖過。
    重來一次，她早就決定了，這一世無論麵對什麽，她都不會妥協，不會再放棄心中那塊淨土。她要好好活著，好好想著他，即使隔著大洋，也要一起活下去。
    世事變遷，她唯一想守護的，就是這份純真的感情。
    可是……
    楊子晴的目光慢慢變得迷茫。
    “如果我告訴你，我可能喜歡上了別人，你會不會難過呢？可是，阿軒，人怎麽可以這麽善變呢？明明當初信誓旦旦，明明曾經用生命去起誓，明明我還在想著你，怎麽可以這樣……把別人也裝進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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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聲喃喃著，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
    楊子晴感覺自己的思緒混亂不堪，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死胡同。腦子裏像是一團麻，越想越亂，最後她隻能苦笑著搖搖頭，不讓自己再陷進去。
    末世裏，談感情實在是太奢侈了，還是先想辦法活下去吧。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打起精神，將床上的那些中藥收拾好，帶著一大堆東西進了農場。
    農場的土地裏，幾株豆芽似的小苗已經破土而出。三天前，她在這裏種下了白菜和毛豆，那些小苗又細又小，像新生的生命般脆弱，但也給黑黝黝的土地增添了一抹生機。
    楊子晴蹲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那些新芽，指尖輕輕撥弄著嫩綠的葉子，心中有種莫名的滿足感。她又站起身，走到小溪邊，順著溪岸慢慢晃悠，溪邊的蘋果樹、橙子樹依舊沒有任何變化。按照這樣的速度，她恐怕要等上好幾年才能吃到水果。而在外麵的世界裏，新鮮的食物越來越少，他們十幾個人從昨天起已經沒有蔬菜可以吃了，儲備的水果也幾乎見底，天天吃肉幹、餅幹、麵包，雖說填飽肚子沒問題，但生活的滋味卻變得幹巴巴的，毫無樂趣。
    她想了想，從倉庫裏拿出一整袋的晶核，通通倒進了小溪裏。
    這些晶核是當初顧時敘給她的酬勞，她原本留了一半備用，怕萬一需要用到的時候拿不出來會讓人懷疑。但現在仔細想來，還是讓農場成長更重要。她一咬牙，把剩下的一半也倒了進去。
    晶核落進溪水中，泛起了一圈圈波紋，她看著水中的漣漪，心中暗暗祈禱這些晶核能起到作用。
    她又在小溪邊站了一會兒，看到水裏那些魚蝦依舊在歡快地遊動。她轉身檢查了雞圈裏那十幾隻雞鴨的情況，發現它們精神還算不錯，隻不過一個個在地上到處啄食，餓得咕咕亂叫。
    “哎呀，真是對不住你們。”楊子晴有些尷尬地撓撓鼻子，心裏懊惱，自己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除了剛把它們抓進農場的時候拔了些草，好像再也沒有喂過它們什麽。
    這些可是種雞種鴨種啊，意義非凡！
    她找了找，農場和倉庫裏都沒有什麽適合喂養的飼料。小溪裏的魚蝦現在還小，根本沒法抓來喂。她看著這些寶貝的魚蝦，心裏也舍不得動它們，隻好從倉庫裏挖了幾碗之前在公寓裏煮好的白米飯，又把香腸、鹵蛋、罐頭切得細碎，混在米飯裏當雞糧。
    她蹲在雞圈邊，一邊喂一邊嘟囔：“你們現在可是吃得比我還好呢，可要爭點氣，早點給我生些蛋，孵出下一代來。等到時候你們自己生小雞了，我就可以放心把你們吃了。”
    看著雞鴨們吃得歡實，楊子晴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走到黑土地的一角，劃出一塊小區域，把從葉曉那裏拿來的中藥一一挑選出來，挑那些重要的、實用的埋進土裏。
    這些中藥雖然看起來幹癟枯萎，像是沒什麽生命力，但她知道這片土地的神奇，說不定還真的能種出些什麽來。
    就像她說的那樣，無論什麽時候，藥物和醫療係統都是不可或缺的。在末世裏，藥物的缺失將會變成巨大的問題。她記得前世在末世幾個月後，藥物開始變得稀缺，到半年後，基本上什麽藥都找不到了。人們重建家園的精力都集中在建築、食物和探索新世界上，藥物的生產幾乎停滯，特別是工業生產遭到了毀滅性打擊，西藥變得難以為繼。
    相比之下，可以自行種植的中藥顯得尤為重要。
    當然，隨著環境的變化，人類也在變化，人體的體質、疾病的類型也在發生變化，很多藥物的效果都沒有以前那麽好了。但同樣，新種植的中藥也會隨之變異，適應新的需求。而她的農場種出來的東西不會發生變異，這一原本的優點反而變成了劣勢。不過楊子晴也不在意，至少這些東西還能作為種子保存下來，總有它的用處。
    她忙碌了一會兒，把所有中藥都種完了，看著這塊空空的土地，心裏想著再過一陣子就該種水稻了，倉庫裏的米也不多了，剩下的飯快吃完了。
    一想到“飯”這個字，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頓時感覺一股饑餓感襲來。她走到小溪邊，用清涼的溪水清洗了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然後弄了一碗米飯，就著牛肉罐頭和蛋湯，熱乎乎地吃了起來。
    “嗯，廚房也要盡快弄起來。”她一邊吃一邊想著，“光是這些簡易工具做飯真是不方便。發電機也要想辦法弄一個，最好是太陽能的，反正這片空間裏的陽光肯定夠用。”
    “嗚嗚……”
    一陣低弱的叫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看到農場角落裏那個被裹得跟粽子一樣的肥老鼠。
    楊子晴悠悠地走了過去，站在它麵前低頭看了一會兒，然後抬腳輕輕踢了它一腳：“臭老鼠，還好意思叫？要是你乖乖的，現在不就能和我一起吃飯了？”
    她俯下身，伸手點了點它的腦袋，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嘲諷的笑：“我本來想把你養得肥肥胖胖，還讓你在小溪裏洗澡，洗得香噴噴軟乎乎的，可不比你現在強多了？真是不知好歹的小東西！”
    肥老鼠動了動，發出一聲委屈的嗚咽，但楊子晴卻冷哼一聲，起身走開了，隻留下它孤零零地縮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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