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敘和楊子晴互相看了看，一時間兩人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車內的氣氛尷尬得有些凝滯，而潘昌則好奇地打量著這兩人，目光更多地停留在楊子晴身上。短發，二十來歲，還是個女的——這就是那個據說早已死透了，卻讓顧時敘找了整整兩個月的“木係異能者”？
    還是顧時敘先開了口：“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去蘇城基地的必經之路，誰知道這裏已經被人占了。我們發生了一些矛盾，正準備掉頭走的時候，隧道口就塌了。”楊子晴苦笑道。
    “那你們是怎麽出來的？”潘昌追問。
    “挖洞，向上挖。”楊子晴聳聳肩，“不過還是驚動了那個東西，最終隻逃出來幾十個人。”
    “不是你們驚動的。”潘昌皺起眉頭，神色嚴肅，“我看過別的山頭的這種怪東西，那些都已經成熟，吸幹了所有人。你們遇到的這個距離成熟隻差一步，就算今天你們不動它，它也會發作的。”
    “別的山頭也有？”楊子晴眉頭緊鎖，腦海中迅速搜索著記憶。對了，前世似乎有過類似的情況，中秋大雨之後，各地開始出現這種叫‘吞噬者’的東西，各大基地都組織異能者出去圍剿，好幾次圍剿才徹底鏟除它們，死傷的人無數。
    她雖然沒有參與過這種行動，但聽說那些吞噬者成就了不少英傑，基地因此湧現出一批年輕傑出的管理者，顧時敘就是其中之一，潘昌大概也在那裏麵，畢竟他在蘇城基地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楊子晴抬頭問：“那你們呢？”
    “失敗了。”顧時敘冷靜地回答，“那東西根本不是我們這幾個人能對付的，隻能回去商量對策。”
    其實，最後那怪物僅僅用了十幾根須莖對付他們，如果它全力出擊，其能量幾乎難以估量。營救隧道中的人，隻是癡心妄想，所以他們才選擇撤退。即便如此，他們也是狼狽不堪。
    楊子晴看了一眼顧時敘和潘昌身上斑駁的血跡，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
    潘昌爽朗一笑：“顧時敘，下次你還來不來？跟你合作真是痛快。其他人不是沒魄力就是沒本事，總差那麽一點，打起仗來真是憋屈。”
    尤其是最後撤退的時候，顧時敘釋放出的爆炸性火焰，時間掐得恰到好處，威力也非常到位，讓那些觸須全都縮回了土裏，避其鋒芒。
    “這恐怕不太合適……”顧時敘語氣中帶著猶豫。
    “得了，別裝了。”潘昌嗤笑一聲，“你顧時敘的名字我可不陌生，以前你老是空降任務，下麵的人反彈得一片，誰不知道你從來不按規矩來？這次不也一樣，衝冠一怒為紅顏了？說到底，不是你不合適，而是你還沒找到足夠的理由。”
    說完，他還衝著楊子晴眨了眨眼睛。楊子晴一愣，潘昌則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繼續道：“基地那些家夥規矩多得要命，也沒見他們把基地搞得多好，理會他們幹什麽？要是按他們那套來，我們人類早就被那些怪物遠遠甩在身後了……算了，我理解你的難處，這樣，我幫你遞個申請，你加入我的野戰部隊，我給你掛個名譽顧問的頭銜。你幫我訓練人也好，帶隊也好，我都給你放權。”
    他笑著補充了一句：“說真的，我對你們首都特種兵的訓練方式可是垂涎已久。”
    潘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顧時敘也不再推辭找借口，淡淡一笑：“武裝力量我肯定是要組建的，你的野戰部隊我也感興趣，不過時機還沒到。”
    潘昌點了點頭：“也是，你剛剛參加了例行會議，還中途落跑了。”
    楊子晴一直安靜地聽著，直到潘昌把調侃的目光投向她：“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木係異能者？顧隊長，為了找她可是煞費苦心啊。”
    楊子晴看向顧時敘，隻見他的臉色瞬間有些尷尬。她冷冷地說道：“是啊，挺煞費苦心的。我差點被困死在隧道裏，也是你的手筆？”
    顧時敘神情一凜：“你這是什麽意思？”
    “隧道裏的老大說的，”楊子晴語氣平靜，但眼神中卻帶著鋒芒，“他說他是為你做事，你讓他看到我就要把我留下，無論用什麽方式。為此，他弄傷了我的夥伴，讓我們被困至今。”
    “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顧時敘立刻回答，語氣堅決，“中秋之後，我就已經放棄尋找……”話未說完，他便有種想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
    “哦，這樣啊。”楊子晴轉頭看向窗外，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潘昌無聲地咧嘴一笑，心想這小姑娘脾氣還挺大。
    更讓人意外的是，顧時敘竟然沒有反駁。以他的性格，不應該立刻追問細節，找出到底是誰假冒他的名義嗎？
    這對話的本身就顯得很不合常理。
    潘昌對顧時敘的看法已經改觀，有意和他多接觸看看。這會兒他慵懶的姿態也變得端正起來，心裏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豎起耳朵準備捕捉接下來的對話。然而這兩個人誰也沒再開口，氣氛僵硬得仿佛凍結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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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晴懷中拱動了一下，一個白色的小獸探出了腦袋，將滿是泥土的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它悄悄探出腦袋，看向顧時敘，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了亮，親昵地“嗷嗚”叫了一聲，歡快地一躍，朝顧時敘跳了過去。
    顧時敘下意識伸出手，那白色的小獸便輕悠悠地落入他掌心。柔軟溫暖的皮毛輕輕拂過他的掌心，讓人心頭不由一暖，再冷硬的心腸也會為之撼動。
    這小家夥在他手裏歡快地拱著，嗚嗚叫喚，撒嬌似的蹭來蹭去，顧時敘那向來清冷的麵龐不禁柔和下來。他一把抓住正得意忘形要往自己懷裏撲的小身子，低聲問楊子晴：“這是……牛奶？”
    楊子晴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點了點頭，看到牛奶撒歡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笑，嘴角卻帶著些許吃味：“你的寵物我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看來這小家夥真是忘恩負義，見到你比見到我還要開心。”
    她剛才想通了，顧時敘絕對不可能是幕後黑手。首先，他不是重生者，如果他真的想對她做什麽，根本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尤其不會用如此粗俗惡劣的手段。老錢那種貨色，顧時敘這樣潔身自好又有原則的人是絕對看不上眼的，更別提和這種人建立上下屬關係了。
    那麽，就隻剩下那個所謂的孫耀翔。
    老錢的通訊儀徹底確認了她的猜想——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重生者。不然那種末世一兩年後才會出現的東西不可能在現在就出現。甚至她懷疑那個通訊儀是瞿新做的，因為她在通訊儀隱蔽處發現了“qx”兩個字母，這是瞿新製作東西的標記。
    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是故意模仿瞿新的習慣，意圖混淆她的判斷。
    其實，這對於她來說反而是好事。既然對方三番兩次要搶她的農場，又搞出晶核通訊儀來牟取利益，那對方肯定是想利用重生的優勢獲取更多好處。那麽對方的行為便會留下痕跡，給她抓住的機會。
    她不怕敵人出手，就怕對方躲在暗處冷不丁來一下。本來多一個重生者她也不在意，甚至還挺好奇，如果能坐下來聊聊重生的感受，談談她死後這個世界的變化，那也挺有意思的。但既然對方不願意友好相處，她也不是軟柿子，誰怕誰呢？
    想到這裏，楊子晴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心情卻輕鬆起來，臉上的緊繃也慢慢鬆懈下來。她轉頭看向顧時敘，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你怎麽會在這裏？是知道我在這兒，特意來找我的嗎？”
    顧時敘微微打量她的神色，看到她並沒有懷疑自己，心裏不禁鬆了口氣，於是如實說道：“是潘團長得到的情報，說這裏出了狀況，我就跟著過來看看。”
    “你哪裏是‘跟著’來，分明是搶著來的。”潘昌在一旁腹誹。
    楊子晴揚了揚眉：“是誰給你的消息？”
    “還沒來得及問。”顧時敘答道。
    楊子晴有些後悔沒有對老錢嚴刑逼供。下午到晚上，她的精力都耗在尋找隧道的異常上，根本沒有時間處理別的事情。而現在人全都被困在隧道裏，生死未卜，想問也沒處問去。
    對了，老錢說過他第一時間通過通訊儀通知了某人，很可能那個人也已經趕來了隧道。
    她皺著眉頭問：“這裏到基地需要多久？”
    這次是潘昌回答她：“我們走的是軍隊清理並控製的大道，一路暢通無阻，隻需要兩個小時。”
    “那如果走別的路呢？”
    “那可就說不準了。”潘昌聳了聳肩，“快的話半天，慢的話幾天不等，還要看運氣。”
    差距確實很大。楊子晴暗自思忖著。所謂的“軍隊清理並控製的大道”，入口都被設置得極為隱蔽，從其他地方來的幸存者根本找不到，找到也很難被允許通行。而換路走則充滿了風險。蘇城基地的這種策略雖然保障了基地的安全，但卻帶有很強的等級區分色彩。
    “那什麽人可以通過這條大道？”
    “拿到通行證其實不算太難。”顧時敘一邊摸著牛奶，一邊說道，“隻要登記成為基地居民，由區域管理者擔保，並上繳一定的財物，就可以申請通行證。而持證人每次通過大道時，還需要繳納通行費。目前基地相當大的一部分財政收入來源於此。”
    “這麽說來，現在獲取通行證並不難。”楊子晴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的話，那個人一定通過大道趕來了。她進隧道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左右，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對方若來了，應該早就到了。但是剛才潘昌的人在搜查時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是來過之後又離開了嗎？
    不知道能否查一查這段時間通過大道的人和車輛，或許能鎖定幾個目標。
    楊子晴正思索著，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抬起頭來，發現顧時敘和潘昌兩人都在盯著她看。她一愣：“怎麽了？”
    潘昌哈哈大笑起來，似感慨似恍然地對顧時敘說：“不愧是你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這小姑娘和普通人可真是不一樣啊，完全不一樣。”
    顧時敘聞言微微側過臉，看了楊子晴一眼。普通人在被認為已經死去之後突然又出現，經曆了那麽多波折，見到熟人多少會表現出些許激動或是情緒上的波動，至少會稍稍流露出脆弱的一麵。但楊子晴不同，她的神情一直沉靜而冷靜，更多的是理智和深思。
    更別提她與顧時敘的關係顯然並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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