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昌印象中，女孩子都是嬌滴滴的，水做的骨肉。一眼看到楊子晴，他還以為這姑娘既纖瘦又漂亮，麵對突如其來的困境，她定會依偎著顧時敘，淚眼汪汪。然而，現實卻給了他重重一擊。
    沒有淚眼，隻有冷眼；她不依不靠，麵對突發情況隻是冷靜分析，言辭中的問題像是一連串精準的子彈，目標明確。而車裏這兩個有能力的大男人，在她麵前似乎隻是工具，用來解答她疑惑的問題，毫無一絲保護或依賴的意味。這樣的女孩，真是出乎意料得讓人重新認識。
    潘昌忍不住大笑出聲。這個女孩，真是特別。
    楊子晴側頭望去，不明白這大笑從何而來。她抬眼看顧時敘，見他也是眼角含笑，剛欲開口詢問，就在這時，大地猛地震動起來。
    “轟隆—”
    車廂劇烈搖晃，有什麽東西狠狠抽在車尾，整個車子失控似的往前蹦了一下，車尾扭出一道飄逸的曲線。牛奶慘叫一聲，直接被甩出去撞在前擋風玻璃上，緊接著掉在地上，攤成了一隻扁平的毛團。
    楊子晴也是險些撞上前座，她死死地抓住車門，努力穩住身形，緊咬牙關道：“發生什麽了？”
    話音未落，車頂再度遭受猛烈撞擊，頓時凹陷下去，形成一道巨大的弧線。顧時敘猛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將她護在自己胸口，硬生生擋住了下陷的車頂。“它追來了，”顧時敘冷聲說著，眼中寒意漸濃，眼神死死盯向窗外。
    潘昌低聲咒罵：“該死的！我們離那兒已經很遠了，這家夥還跟得這麽緊！”
    “它在集中力量要追殺我們。”顧時敘聲音緊繃，窗外呼嘯的風聲中摻雜著刺耳的尖嚎。他剛一抬眼，便看到楊子晴那一側的車窗被猛地拍碎，一條白綠色的須莖如毒蛇般狠狠地掠過，車體被直接擊偏，轟然撞上山壁。
    巨大的衝擊力讓顧時敘後背狠狠撞在車門上，他悶哼一聲，但手臂依舊牢牢護著楊子晴，將她壓進自己懷中，車窗的碎玻璃刺入他的手臂，鮮血淌了下來。
    車一停穩，顧時敘便迅速鬆開她，眼中寒光如劍，與楊子晴交換了個位置，探出車窗，終於看到了那個怪物的真容——那東西從裂開的路麵中間鑽出，如遠古巨蛇一般盤踞著，像是從地獄中爬上人間，陰影籠罩了整條路。
    顧時敘目光一凝，聲音壓得低沉：“不要停車，繼續開！”
    說完，他朝那巨蛇般的須莖甩出一個火球，猛力撞碎車窗的餘下碎片，身影一閃，竟直接從車窗躍了出去。與此同時，車體因須莖猛然襲擊而陷入一個土坑中，潘昌立刻扯開被嚇得發抖的司機，自己撲上駕駛位，狂踩油門，讓車子再度發出轟鳴聲，猛地衝出泥坑，追趕著前方車隊。
    “顧時敘！”楊子晴驚呼著扒住車窗，看向顧時敘的方向。
    顧時敘追上越野車，一躍而上，而那粗大的須莖緊追不舍，直追著顧時敘的背影，仿佛一條無盡的鞭子從地底拔出。顧時敘手一揚，瞬間在地麵升起一道火牆，接著又是一道接著一道。每越過一道火牆，須莖便焦黑一分，但依舊帶著狠戾的氣勢撲了上來。
    “這家夥，沒完沒了了！”顧時敘低聲咒罵，雙手猛地鉗住那如同鋼鐵的須莖，掌心湧動出無數通紅的火鏈，火焰猶如瘋狂舞動的蛇一般，將那須莖緊緊纏住，一道道火刃旋轉著切入，鐵索般的碰撞聲響徹夜空。
    須莖痛苦地擺動起來，傷口中白綠色的液體流淌，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刺鼻的氣味。就在這時，地底的須莖部分開始鼓脹，一股更為巨大的力量正在湧上來。須莖頂端忽然膨脹扭曲，漸漸地竟化作一張模糊的人臉，張開大嘴發出無聲的咆哮，死死盯住顧時敘。
    顧時敘隻覺得一股巨力襲來，猛地被須莖扯下車頂，身體在公路上劃出一串火花。楊子晴看著顧時敘瞬間被拖離車頂，雙眼驟然瞪大：“停車！我要下車！”她攀住車窗，幾乎想直接跳出去。
    潘昌緊張喊道：“別去！你看不出來嗎？他在拖延時間！他會追上來的！”他的手一邊抓緊方向盤，另一隻手迅速按下車內喇叭，通過無線係統命令前方車輛不要停靠，繼續前行。
    楊子晴握著車門的手僵在半空，牛奶勉強爬回來，跳到她膝蓋上，也和她一起往後看去。
    就在這時，遠處驟然一聲轟響，爆炸火焰騰空而起。人影如箭一般從火焰中衝出，速度快得讓人瞠目結舌。潘昌急忙一腳刹車，幾人幾乎同時用力拉開車門，顧時敘的身影猛地躍了進來。
    顧時敘身上多處燒傷，半邊身子被擦得血肉模糊，但他握著一枚泛著奇異光芒的晶核，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幹掉了？”潘昌又是驚又是喜。
    顧時敘劇烈喘息著，胸膛起伏，“這不過是其中一個，那地下的主幹，根本不止一枚晶核。”
    潘昌愣住，隨即一聲低罵：“真是夠麻煩的家夥！”
    楊子晴握緊了手中的刀，目光冰冷地看向遠方黑暗中的山巒，心中暗暗決定：“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這種怪物肆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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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能斷它一臂就夠不錯了！”潘昌大笑著拍了拍方向盤，眼中閃著一絲佩服，“人人都說你顧時敘強，我以前還不信，現在我承認，你比我牛氣！”
    顧時敘淡然笑了笑，似乎對於這些誇獎並不在意，但那笑容隻持續了一瞬，隨即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痛感打斷。
    楊子晴沉下臉，一把抓住顧時敘的手，木係能量立刻傳了過去，柔和中帶著一絲急切，像是清泉湧入他的體內。
    “嘶……”顧時敘忍不住悶哼一聲，笑容頓時僵住。原本洶湧的能量此刻逐漸變得柔和，涼意像是緩緩撫慰著每一處傷痕。那感覺讓他有點無奈地苦笑。
    “你給別人療傷也是這樣，一上來就弄疼他們嗎？”他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一絲揶揄。
    楊子晴皺起眉，目光專注，“你身上的傷也太多了，新的舊的，裏外都有。你是天天找人決鬥吧？弄成這樣還敢出來？”她的話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責備。
    顧時敘無辜地聳聳肩，“那些傷，醫生處理不了，木係又水平不夠，我也沒辦法，不然你覺得我喜歡帶傷滿世界亂跑？”
    楊子晴被他這句反問噎了一下，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狠狠瞪了他一眼，手裏翻出一枚綠核，眼中露出堅毅。她趁熱打鐵，加大了能量的輸送，並且精細操控著能量流，養護那些受損的組織和筋脈。
    顧時敘閉上眼，感受著木係能量在體內遊走。盡管他極力配合，但每次當那股力量經過他體內深處的某些部位時，他還是能感覺到些許阻滯與壓抑。那是之前留下的暗傷，像是埋藏在深處的隱患，一觸即發。
    楊子晴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汗水沿著她的額角滑落，睫毛微顫，手掌不自覺地緊緊攥著顧時敘的手腕。她知道三階對二階的壓製力到底多大，但她並不願停下，頑強地試圖突破這個屏障。
    顧時敘看著她滿是倔強的模樣，心中忍不住一陣歎息。這個姑娘，真的什麽都不怕嗎？他感到她的力量在逐漸耗盡，心裏暗暗焦急，想開口讓她停下，卻又怕打斷的瞬間反噬到她。隻能靜靜忍耐。
    直到楊子晴的手忽然一鬆，她無力地靠在座椅上，聲音帶著虛弱：“沒精力了。”
    顧時敘望著她蒼白的臉，心中五味雜陳。他身上的外傷已經基本愈合，但那些舊傷仍有一些頑固未除。雖然如此，他仍然覺得煥然一新，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休息一下吧，路還遠著，到了我叫你。”顧時敘的聲音難得柔和。
    楊子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她本以為自己在這樣動蕩的環境下是無法入睡的，但疲憊卻如同洪水一般湧來。
    這些日子她從未有過片刻的安心，連在農場的短暫時光中也時刻擔心外麵的情況。而現在，她竟在這輛顛簸的越野車裏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放鬆。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最後沉沉合上。
    車內安靜得隻能聽見引擎的低鳴聲，昏暗的頂燈下，楊子晴的臉上仍帶著未幹的血跡與疲憊，但此刻她的表情卻是難得的平靜。顧時敘輕輕拿起一條毯子蓋在她的身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久久沒有移開。
    她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其實已經截然不同了。從當初那個似乎隨時都會倒下的女孩，到現在這樣堅毅、強大的異能者。她變得更加成熟，也更有力量，但與此同時，她也顯然付出了許多代價。
    顧時敘的目光柔和下來，在這溫暖的燈光中，他眉眼間的鋒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溫潤的憐惜。
    前座的潘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暗罵：看看看，看什麽呢！這麽好的機會，你倒是上啊！他心裏那個急啊，眼見著這兩個人都這樣了，愣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顧時敘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傻？
    潘昌輕咳一聲，故意打破沉默，笑道：“顧時敘，你這是要把人看出花來啊？不如趁現在好好抱一抱，也許她睡醒了心情好，會感謝你的。”
    顧時敘回頭瞥了他一眼，眉眼間的溫柔瞬間消失不見，換上了一貫的冷冽：“專心開車。”
    潘昌撇撇嘴，嘀咕道：“真是不開竅的家夥。”
    顧時敘沒有再理會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到楊子晴的身上。他知道，潘昌是對的，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但他卻不願冒險去打擾她的休息。
    她太累了，他看得出來。或許，他可以等到她不那麽累的時候，再向她表達些什麽。
    顧時敘靜靜地靠在座椅上，眼神中透出一絲複雜。他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抬起，最終還是停在了半空，輕輕落下。
    他低聲道：“你辛苦了。”聲音輕如耳語，隨著車輪滾滾，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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