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敘沒有再提想搬去內城的事情，而是重新調整了放哨站崗的計劃：從明天起，木係異能者要外出巡山，利用他們對植被的感知天賦，監測周圍有沒有不尋常的變異植物“經過”過的痕跡。這安排一出，隊裏那些木係異能者雖然有些緊張，但也多了幾分興奮——畢竟外出巡邏、探尋危險，也是一種實力證明。
    夜裏，眾人還是照常進入農場各自練習異能。顧時敘本想和楊子晴聊聊，卻發現她正忙著搗鼓毒草和毒液，看她專心致誌的模樣，顧時敘隻得悻悻地收回話頭，轉而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精神力的提升上。他一旦進入修煉狀態，時間就仿佛飛逝，等再次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了三四十個小時。天蒙蒙亮時，他帶著身邊的幾個得力手下又去了內城。楊子晴今天沒跟，因為她也輪到了巡山的值班，隔一天就得跑一次，每次一下午，忙得不可開交。
    其餘時間，營地裏並沒什麽大事發生。農場裏的訓練時長又是一份福利，讓楊子晴有些“閑懶”，她每天日上三竿才起來吃早飯——自從上回在食堂碰上那件不愉快的事後，她就再沒去過食堂，也確實覺得那裏的大鍋飯吃不慣。於是，她悠哉地在院子裏擺了張小桌子，正準備泡一桶麻辣味的方便麵，趙姨就碰巧路過，一眼瞧見後，立刻皺著眉頭嘟囔：“早飯一定要吃好！方便麵有啥營養？這麻辣味還特別傷胃。”說完，還自告奮勇地要去食堂給她開小灶。
    楊子晴對趙姨的廚藝是打心底裏佩服。昨天起，趙姨正式在食堂掌勺，這才一天功夫就征服了不少人的胃。既然對方都主動提出要做，楊子晴也順勢拿出自備的煤氣灶、調料等，讓趙姨直接在院子裏現煮。很快，一碗熱騰騰的肉絲米粉便端到了她麵前，香味直鑽進鼻腔，讓她原本寡淡的胃口瞬間被勾了起來。
    “才吃早飯呢？”一個清潤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楊子晴抬頭，看見一貫白衣黑褲、身姿修長的齊明。他生得極為清俊，五官精致，卻不顯陰柔，淡淡的日光下，那張麵容溫潤裏帶著幾分隱約的鋒芒。相比顧時敘的冷峻堅毅、顧優的近乎妖異之美，齊明給人一種舒服又內斂的感覺。楊子晴瞧他走過來，心裏暗暗感慨：這家夥，今天還挺養眼。
    “是啊，剛吃上。”她衝他揚了揚手裏的筷子，“要不要一起？趙姨做了不少，我準備一會兒封進保鮮盒，都放農場倉庫裏儲存著呢。”
    齊明不置可否，順勢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趙姨早有眼力見兒，知道他們有話要說，笑嗬嗬地找借口離開。見此情形，楊子晴也放下筷子，半帶疑惑地問：“你專程過來找我，恐怕不是光為了蹭飯吧？”
    齊明微微頷首，神情變得嚴肅了些：“你應該知道，阿敘想把營地整體搬到內城的打算吧？”
    “嗯，我知道。”楊子晴想起顧時敘那天熱血沸騰的樣子，笑了笑，“不過他好像已經沒再提這事了。估計是發現現在進去也沒什麽好處，太冒險，還是得慢慢謀劃。”
    “是。”齊明捏了捏指尖，似乎在思考措辭，“他暫時沒提，隻是還沒摸清裏頭更深的局勢。但就算將來真要壯大規模進基地，最關鍵的還是——”他眸子裏閃過冷靜的光，仿佛一把略帶寒意的刀鋒，“我們這個組織，到底姓誰，聽誰的？宗旨又是什麽？要站在哪個立場？”
    這番話一出，楊子晴頓時怔了下。她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收斂幾分，神色認真起來：“你的意思是……”
    “我不相信傅青鬆。”齊明沒有拐彎抹角，聲音低沉直白，眼中好似暗含某種深海般的幽譎。見楊子晴瞪大了眼，他知道自己這話多少有些驚世駭俗，繼續解釋下去，“我們這個隊伍，從頭到尾，真正的領袖隻能是阿敘。這一點毫無爭議。可阿敘對傅青鬆卻太過信任，簡直將他視若師長、甚至父親般的人物。若我們將來真的在基地立足，免不了和傅青鬆那邊有牽扯，甚至可能直接成為他的一把刀。那到時候，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就等於是被傅青鬆握在手裏了。這樣的後果，你能想象嗎？”
    看著楊子晴滿臉震驚， 目瞪口呆， 仿佛石化了一般的樣子， 齊明的嘴角， 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尷尬之色。 他意識到， 自己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恐怕是真的把楊子晴給嚇到了。 他連忙收回過於直白的目光， 輕咳一聲， 掩飾了一下略微尷尬的氣氛， 語氣也放緩了幾分， 繼續不疾不徐地解釋道：“子晴， 我知道， 我的話， 聽起來， 或許有些逆反， 有些驚世駭俗， 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但請你相信我， 我之所以會說出這番話， 絕非一時衝動， 更不是無的放矢， 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反複權衡之後， 才做出的慎重決定。 我們這個隊伍， 從最開始創建到現在， 一路走來， 曆經無數風風雨雨， 遭遇無數艱難險阻， 無論人數是多是少， 無論處境是順境還是逆境， 唯一的領袖， 始終都隻有阿敘一個人， 這一點， 是毋庸置疑的， 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 也無法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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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敘是我們整個營地的靈魂， 是我們所有人的主心骨， 更是我們未來發展壯大的希望和基石。 這一點， 我是發自肺腑的認同和敬佩的。 但是， 阿敘他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他對傅青鬆， 抱有近乎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將傅青鬆的話， 奉為圭臬， 唯傅青鬆的意誌馬首是瞻， 甚至可以說， 他將傅青鬆的意誌， 淩駕於我們整個營地的利益之上， 淩駕於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安危之上， 淩駕於他自身的判斷和決策之上！ 在他心中， 傅青鬆的地位， 是至高無上的， 是不可撼動的， 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
    他甚至將傅青鬆的意誌， 奉為我們營地未來發展的唯一準則， 唯一方向。 以後， 如果我們真的要進入基地， 想要在基地之中立足， 想要在傅青鬆的勢力範圍之內生存下去， 那就無可避免地， 要和傅青鬆那些人， 產生千絲萬縷的聯係， 甚至很有可能， 最終徹底淪為傅青鬆的附庸， 間接地， 成為傅青鬆手中， 指哪打哪， 衝鋒陷陣的刀劍之一。 那麽， 我們整個營地， 我們所有人， 包括你， 包括我， 包括營地裏的每一個兄弟姐妹， 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都將很有可能， 被傅青鬆牢牢掌控在手中， 生死榮辱， 皆由他一人說了算。
    而我們， 則將徹底失去自主權， 淪為任人擺布的棋子， 喪失自由， 任人宰割！ 這， 絕不是我齊明， 想要看到的未來！ 也絕不是我們營地， 應該走上的道路！ 所以我才說， 我不相信傅青鬆！ 因為， 我不能將我們整個營地， 四千多條兄弟姐妹的性命， 以及我們營地未來的命運， 都毫無保留地， 托付到一個， 我根本不了解， 也無法信任的人手中！ 我必須為我們營地的未來， 為我們所有人的性命負責！
    所以， 我今天來找你， 一方麵， 是想詳細問問你， 昨天和傅青鬆會麵的詳細經過， 我想知道， 傅青鬆他， 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究竟對我們營地， 抱有什麽樣的目的和企圖？ 另一方麵， 也是想試探一下你的想法， 看看你， 是否也和我一樣， 對傅青鬆， 抱有同樣的疑慮和戒備……” 話音至此， 齊明突然再次愕然而止， 俊秀的眉宇微微皺起， 似乎是欲言又止， 有什麽難言之隱。
    楊子晴原本還沉浸在齊明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之中， 震驚得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腦海中嗡嗡作響， 思緒一片混亂。 此刻， 聽到齊明話語戛然而止， 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她才猛然驚醒，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 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斂起臉上過於外露的激動之色， 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
    然而， 她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眸之中， 卻依舊閃爍著熠熠生輝的光芒， 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 明亮而又耀眼， 怎麽也無法掩飾住她內心深處的激動和興奮。 她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心中如同火山噴發一般的激動情緒， 語氣故作平靜地說道：“齊明， 你……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我都聽明白了。 其實， 說實話， 在你今天來找我之前， 我…… 我心裏， 也一直對傅青鬆那個人， 抱有一些隱隱約約的疑慮和不安， 總覺得他…… 他這個人， 好像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那麽光明磊落， 那麽值得信任。 但是， 因為顧時敘一直對他那麽信任， 那麽敬重， 我也就不好多說什麽， 隻能把這份疑慮， 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不敢輕易表露出來。 現在， 聽到你剛才這番話， 我才猛然發現， 原來， 我的感覺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的疑慮也並非杞人憂天， 而是確有其事！ 齊明， 你說的沒錯！ 傅青鬆這個人， 確實…… 確實很可疑！
    我們不能對他， 抱有太多的信任和期望！ 我們營地的未來， 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都必須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絕不能輕易地， 拱手讓給別人！ 更不能將希望， 寄托在一個， 我們根本不了解， 也無法信任的人身上！” 說到這裏， 楊子晴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 精致的俏臉上， 頓時綻放出燦爛奪目的笑容， 她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 興奮地說道：“齊明！ 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不， 應該說， 你簡直就是我的同道中人！ 什麽叫誌同道合？ 什麽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就叫誌同道合！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我原本還以為， 在整個營地裏， 隻有我一個人， 對傅青鬆那個老狐狸， 抱有深深的懷疑和戒備之心， 沒想到， 你 這個平時看起來溫潤如玉， 與世無爭， 仿佛與世無爭的家夥， 竟然也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早就看穿了傅青鬆的真麵目！ 這種找到了組織， 找到了盟友， 找到了知音的感覺， 簡直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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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明！ 從今天開始， 你就是我楊子晴， 最可靠， 最信任， 最親密的盟友了！ 以後， 有什麽計劃， 有什麽想法， 我們都可以一起商量， 共同進退！ 怎麽樣？ 這個提議， 你覺得如何？” 楊子晴越說越激動， 說到最後， 幾乎是手舞足蹈， 興奮得難以自已。
    她實在是太激動了！ 這種找到了知己， 找到了同盟的感覺， 簡直讓她欣喜若狂， 難以自持！ 她原本還以為， 自己是孤軍奮戰， 孤立無援， 沒想到， 峰回路轉， 柳暗花明， 竟然在這個時候， 遇到了齊明這個誌同道合的盟友！ 這簡直是天助我也！ 有了齊明的鼎力相助， 她對未來的計劃， 也更加充滿了信心和把握！ 她相信， 隻要他們兩人聯手， 一定能夠扭轉乾坤， 改變營地的命運， 讓那些妄圖掌控他們命運的人， 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過， 在激動和興奮之餘， 楊子晴心中， 卻依舊還殘留著一絲疑惑， 她微微皺起眉頭， 有些不解地看著齊明， 好奇地問道：“對了， 齊明， 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你和顧時敘， 不是一直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嗎？ 你們兄弟情深， 情同手足， 按理說， 你們應該立場一致， 目標相同才對啊。 怎麽他對那個傅老， 那麽的心腹尊重， 言聽計從， 幾乎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 你卻…… 卻如此旗幟鮮明地， 公開表示‘我不信他’呢？ 這……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哪裏像是一個小兵， 對大元帥該說的話啊？ 難道， 你就不怕顧時敘他…… 他會因此對你產生誤會， 甚至…… 甚至因此和你反目成仇嗎？” 楊子晴實在是想不通， 齊明為何會如此大膽， 如此決絕地， 公開質疑傅青鬆， 甚至不惜與顧時敘產生隔閡和衝突。 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齊明聞言， 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潤如玉， 風輕雲淡的表情， 語氣也依舊是那麽的溫和而平靜， 仿佛剛才說出那番驚世駭俗言論的人， 根本不是他一般， 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子晴， 你有所不知， 這其中， 牽扯到一些你所不了解的內情， 情況， 遠比你想象的， 要複雜得多， 也微妙得多。 阿敘他， 之所以會對傅青鬆如此心腹尊重， 言聽計從， 甚至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 這其中， 是有著非常複雜， 也非常深刻的曆史淵源和情感因素的。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 傅青鬆是他的首長， 是他的上司， 更是因為， 阿敘他， 從小就是由傅青鬆一手帶大， 一手訓練成才的。 在阿敘的心目中， 傅青鬆， 不僅僅是他的上司， 更是他的恩師， 他的長輩， 他的親人， 對他來說， 傅青鬆亦父亦師， 恩重如山， 甚至可以說…… 好吧， 如果非要用一個更形象， 更貼切的比喻來形容的話， 傅青鬆對他來說， 更像是爺爺般的人物， 亦師亦父亦爺爺， 這種如同父子， 如同爺孫一般的深厚感情， 自然是外人難以理解， 也難以割舍的。 但是對我， 以及輝子鄭磊李雲來說， 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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