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的鞋跟卡進樹根縫裏。
    賴星瀾拽她的力道猛了些，紗布下的血又洇出深褐痕跡。
    沈暮羽的短刃擦著她耳側釘進樹杈，釘住枚淬毒飛鏢。"三個。"白瓔的機械足碾斷兩根灌木，探測器紅光刺得人眼疼。
    葉嵐突然拽她手腕。"往右！"女孩小臂上的月牙疤蹭過蘇淺掌心，和她筆記裏夾著的血印一模一樣。
    林梢簌簌響，七道黑影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是楚天行的秩序守衛，脖頸處都紋著銀質齒輪。
    "站住！"
    斷喝聲像劈柴刀劈開風聲。
    蘇淺撞進賴星瀾後背。
    前方樹影裏轉出個穿粗布短打的男人，腰間鐵劍沒鞘，劍脊還沾著新鮮鬆脂。
    他掃一眼眾人，又掃一眼逼近的守衛，嘴角扯出半分笑："你們惹的麻煩可不小。"
    沈暮羽的短刃轉了個花。"要幫忙？"
    "順手的事。"男人抽劍，鬆脂簌簌落進泥裏。
    他側過身，鐵劍劃出半圓，正劈在最近的守衛手腕上。
    那守衛悶哼著鬆手，短刀掉在蘇淺腳邊。
    賴星瀾把蘇淺往樹後推。
    他盯著男人後頸——那裏沒有齒輪印記，也沒有任何組織標記。"誰派來的？"
    "路過的。"男人反手挑飛第二柄短刀，劍穗上的銅鈴叮鈴響。
    他瞥一眼賴星瀾滲血的手臂，"你這樣護著，不如把人交給我。"
    "不必。"蘇淺拽住賴星瀾衣角。
    她能感覺到鏈墜在鎖骨下發燙，這是任務預警的征兆。
    男人的鐵劍又劈翻兩個守衛，動作幹淨得像切豆腐。
    她轉向他："顧長風？"
    男人頓了頓，劍刃挑開第三支飛鏢。"你怎麽知道？"
    "葉嵐的筆記。"蘇淺指了指女孩懷裏的牛皮本，"初代實驗幸存者後代裏，有個流浪劍客總在沼澤邊幫人修農具。"
    顧長風的劍穗晃了晃。
    他沒接話，反手用劍鞘敲暈最後一個守衛。"走。"他踢開擋路的屍體，"楚天行的人追過來至少要半柱香，先去廢城堡。"
    賴星瀾的手指掐進蘇淺胳膊。"你信他？"
    "不信。"蘇淺扯出個笑，"但現在沒得選。"
    廢城堡的木門爛了半扇。
    顧長風用劍尖挑起門閂，黴味混著鐵鏽味撲出來。
    白瓔的機械臂彈出掃描儀，紅光掃過牆麵："機關，老式齒輪鎖。"她機械瞳閃了閃，"需要鑰匙。"
    "鑰匙在房梁。"顧長風突然抬腳踹牆。
    半塊磚簌簌掉下來，露出個巴掌大的洞。
    他伸手進去掏了掏，摸出枚銅鑰匙，"三年前幫老石匠修屋頂時見過這鎖。"
    賴星瀾的眼神更冷了。
    沈暮羽卻湊過去，短刃輕敲鐵劍："你這手摸鑰匙的本事，比我在特工隊學的還利索。"
    "混口飯吃的手藝。"顧長風把鑰匙丟給白瓔，"小心腳下，第三塊磚是空的。"
    白瓔的機械足精準避開第三塊磚。
    齒輪鎖"哢嗒"一響，門後露出條向下的石階。
    顧長風走在最前，鐵劍挑開牆角蛛網："地道通主殿。"他回頭，劍脊映著幽光，"你們誰走過這種地方？"
    "我。"葉嵐攥緊藍花幹。
    她指了指牆上的刻痕，"和爺爺來找實驗記錄時。"
    主殿的穹頂塌了半邊。
    月光漏進來，照見中央石桌上擺著半盞煤油燈，燈芯還剩半截。
    顧長風的鐵劍"當"地戳在地上："有人住。"
    陰影裏傳來咳嗽聲。
    穿灰布衫的老者扶著石墩站起來，白發在風裏飄："是來找實驗真相的？"他看向葉嵐，"小丫頭，你爺爺的筆記我看過。"又轉向白瓔，"至於你——"
    白瓔的機械臂突然收緊。
    "有些人，比表麵複雜。"老者笑了，缺了顆門牙，"當年的實驗失敗，不是意外。"
    "轟！"
    爆炸聲震落頭頂碎磚。
    蘇淺被賴星瀾撲到石桌後，鏈墜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楚天行的聲音混著腳步聲炸響："不穩定因素，一個不留！"
    "多少人？"沈暮羽抹了把臉上的灰。
    "至少二十。"白瓔的探測器瘋狂閃爍，"包圍了。"
    蘇淺扯下脖子上的鏈墜。
    這是係統給的最後備用能源，此刻正發出蜂鳴。"顧長風，引他們進東廳。"她指向左側偏門，"那裏有連環陷阱。
    賴星瀾守南門，沈暮羽守西門。
    白瓔，啟動核心機關。"
    "你呢？"賴星瀾抓住她手腕。
    "我和葉嵐去開通風口。"蘇淺抽回手，"顧長風，能撐十分鍾嗎？"
    "能。"顧長風把鐵劍拋起來又接住，劍穗掃過蘇淺鼻尖，"但得給我留把像樣的敵人。"
    東廳的門被撞開時，顧長風正靠在柱子上擦劍。
    他瞥一眼湧進來的守衛，鐵劍劃出銀弧："來早了。"
    第一波守衛的刀砍在劍脊上，崩出火星。
    顧長風旋身，劍鞘砸中對方膝蓋。
    第二波從背後襲來時，他突然踉蹌半步——左肩一熱，血珠滲進粗布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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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頭，看見半截弩箭插在鎖骨下。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鐵劍揮得更快了。
    石桌後的蘇淺攥緊鏈墜。
    通風口的鐵鏽蹭髒了她手背，卻沒人注意。
    白瓔的機械臂已經按上核心機關，齒輪轉動的轟鳴裏，她聽見顧長風的劍鳴突然變了調——像被什麽重物壓著，拖得又沉又啞。
    "啟動。"白瓔說。
    整座城堡開始震動。
    顧長風的鐵劍砍斷第三柄刀時，眼前突然發黑。
    他扶住柱子，弩箭的倒鉤在肉裏劃開更深的口子。
    遠處傳來蘇淺的喊："撤！"他抹了把臉，血糊住眼睛。
    沒關係，他想，至少——
    至少他們能跑出去。
    顧長風的劍"當啷"掉在地上時，左肩的血已經洇濕了半片衣襟。
    但沒人看見，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城堡外衝天的火光。
    ）蘇淺撲到顧長風身邊。
    他的粗布衣浸透血，指尖涼得像冰。
    賴星瀾扯開他的衣襟，鎖骨下的弩箭倒鉤翻出紅肉，傷口深可見骨。"止血！"沈暮羽撕下袖管壓上去，血卻從指縫滲出來。
    顧長風睫毛顫了顫。
    他抬手指向蘇淺，聲音比呼吸還輕："記......住。"蘇淺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在，你說。"
    "真正的敵......人。"他喉結動了動，"不在明處。"血沫從嘴角溢出，"小心......"
    "顧長風！"蘇淺喊他名字。他的手垂下去，眼皮慢慢合上。
    "走！"白瓔的機械臂拽她起來，"楚天行的人還在追！"
    爆炸聲裏突然炸響冷笑。
    楚天行的聲音穿透硝煙："以為毀了機關就贏？"他的身影在火光裏忽明忽暗，"這局，才剛開始。"
    蘇淺回頭。
    城堡塌了半邊，斷梁上的煤油燈滾落在地，火苗舔著殘木。
    葉嵐攥緊她衣角："實驗記錄......"
    "先撤。"沈暮羽背起顧長風，"他還有氣。"
    賴星瀾護在左側，白瓔的探測器仍在閃爍。
    眾人穿過廢墟往林子裏跑，身後的火光越來越遠。
    蘇淺摸向頸間鏈墜，它不再發燙，卻沉甸甸的，像壓著塊石頭。
    風掠過發梢，帶來若有若無的低語。
    蘇淺腳步頓住。
    賴星瀾回頭："怎麽？"
    "沒事。"她搖頭，目光掃過身後的硝煙。
    那團灰黑裏，似乎有雙眼睛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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