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的鞋跟碾過碎磚。
    廢棄工業區的鏽蝕鐵門被風刮得哐當響，煙塵裹著焦糊味灌進鼻腔。
    她低頭。
    掌心的鑰匙還在發燙，銅鏽混著血珠，滴在水泥地上，洇成暗紅的星子。
    “林昭用命換的時間。”她喉結動了動，“得守住他的遺願。”
    賴星瀾扯了扯她染血的袖口。
    他指節泛白，眼尾紅血絲纏著瞳孔：“楚天行的人盯了三天。我們在明，他在暗。”
    話音未落。陰影裏傳來金屬摩擦聲。
    “需要外援的話——”一道帶著笑的男聲穿透煙塵，“蘇小姐，別來無恙？”
    顧明川從鏽跡斑斑的鋼架後走出來。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卡其風衣，腕間銀表在暮色裏閃了閃，和記憶裏那個總叼著雪茄的地下商人判若兩人。
    蘇淺後退半步。
    沈暮羽已經擋在她身側，手指搭在袖扣暗格裏——那是他藏微型弩的地方。
    “顧老板消息倒靈。”蘇淺盯著他腰間鼓起的輪廓，“怎麽找到這兒的？”
    顧明川攤開手。
    他掌心躺著枚拇指大的金屬片，沾著灰：“楚天行的追蹤器，我拆了三個。”他又從內袋摸出牛皮紙文件袋，“兵力部署、監控盲區、地下通風口，全在這兒。”
    文件袋遞到蘇淺麵前時，她瞥見他袖口翻起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在黑市救她時，被刀劃的。
    “圖什麽？”賴星瀾攥緊她手腕，指腹壓著她脈搏，“你這種人，沒好處不沾邊。”
    顧明川摸出根煙，沒點，在指尖轉：“楚天行要重啟‘永恒計劃’。”他突然湊近，聲音低得像蛇信子，“你們猜，當年實驗體的家屬名單裏，有沒有姓顧的？”
    蘇淺接過文件。
    紙頁邊角卷著，是反複翻看的痕跡。
    她抬頭時，顧明川已經轉身：“跟我走。兩公裏外有間地下室，他的無人機掃不到。”
    地下室鐵門鏽得厲害。
    顧明川摸出把銅鑰匙，在鎖孔裏轉三圈，“哢嗒”一聲，黴味混著潮土味湧出來。
    白瓔的機械臂亮起冷光，照出牆上斑駁的水漬，像張扭曲的地圖。
    “三年前存炸藥的地方。”顧明川踢開腳邊的空油桶，“楚天行以為炸了，其實留了密道。”
    蘇淺把鑰匙碎片攤在水泥台上。
    葉嵐遞來放大鏡，鏡片上還沾著之前爆炸的灰。
    白瓔的機械臂彈出激光筆，紅光照過碎片邊緣的刻痕：“和林昭筆記裏的坐標吻合。”
    賴星瀾背對著門，槍抵在腰間。
    沈暮羽站在他右側，眼睛盯著通風口——那是唯一可能的偷襲點。
    “真要毀了它？”顧明川突然開口。
    他靠在牆角，銀表的秒針“滴答”響，“當年林昭求我弄過銷毀程序。他說這東西能讓人永生，也能讓世界成墳場。”
    蘇淺的指甲掐進掌心。
    最後一片碎片“哢”地嵌進凹槽時，她額頭的汗滴在鑰匙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不毀，死的人更多。”
    顧明川沒說話。他摸出懷表，打開又合上，反複三次。
    “成了。”葉嵐的聲音發顫。
    鑰匙在激光下泛起幽藍，刻痕連成星圖模樣。
    白瓔的機械臂掃過數據：“99.9匹配。”
    蘇淺摸出林昭塞給她的銷毀器。
    金屬外殼還帶著他體溫，此刻卻冰得刺骨。
    她剛要按按鈕——
    燈閃了閃。滅了。
    黑暗裏，賴星瀾的槍“哢”地頂上保險。
    沈暮羽拽著蘇淺往後退，後背貼上潮濕的牆。
    葉嵐抓緊白瓔的機械臂，白瓔的齒輪開始轟鳴。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很慢，很穩，像敲在棺材板上的釘子。
    顧明川低咒一聲：“不可能……隻有我——”
    “顧老板的秘密？”一道冷得像冰碴的男聲截斷他的話。
    手電筒光刺破黑暗，照出楚天行的臉。
    他穿件黑風衣，領口別著秩序守護者的銀徽章，“你以為當年我沒查到，你偷偷改了地下室圖紙？”
    他身後跟著六個拿槍的人。
    為首的舉著探照燈，白光掃過蘇淺懷裏的鑰匙，掃過她攥緊銷毀器的手。
    蘇淺的心跳撞著肋骨。
    她低頭，指尖摸到鑰匙的棱角。
    突然，賴星瀾的手掌覆上來，帶著滾燙的溫度。
    他湊在她耳邊，聲音輕得像歎息：“藏好。”
    楚天行的皮鞋踩碎地上的玻璃渣。
    “把鑰匙交出來。”他說，“否則——”
    蘇淺猛地扯鬆領口。
    鑰匙順著鎖骨滑進衣襟，貼著皮膚的灼熱幾乎要燙穿血肉。
    她抬頭時，楚天行的槍已經對準她眉心。
    “否則怎樣？”她笑了，血漬在嘴角裂開，“你猜，我能不能在你扣扳機前，按碎這銷毀器？”楚天行的槍口偏移三寸，頂在顧明川眉心。
    他指節扣緊扳機，冷笑震得銀徽章輕晃：“三年前改圖紙，兩天前送假情報，當我瞎？”
    顧明川喉結滾動。
    他盯著蘇淺懷裏的鑰匙，指甲掐進掌心舊疤：“我要的……隻是當年實驗體家屬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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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引我們來當靶子？”蘇淺攥緊銷毀器，指背青筋凸起。
    顧明川突然扯開風衣。
    腰間綁著的炸彈貼在襯衫上，紅數字跳成“05”。
    他猛推蘇淺：“快走！楚天行要的不是鑰匙，是借你們引白瓔的機械核心！”
    地麵裂開細縫。
    天花板水泥塊砸下，賴星瀾拽著蘇淺撲向牆角，沈暮羽反手甩出微型弩，釘穿最近的槍手手腕。
    “03！”顧明川抄起鐵管砸向通風口，鏽網崩裂時，六台無人機擠進來，激光掃過眾人頭頂。
    蘇淺撞開葉嵐，白瓔的機械臂旋起護在她們身前。
    賴星瀾踢飛腳邊油桶，滾向楚天行腳邊——油液濺開的瞬間，沈暮羽的打火機擦出火星。
    火舌竄起。
    楚天行後退兩步，槍口仍鎖著顧明川：“你以為炸了這裏，名單就能現世？”
    “01！”顧明川扯開炸彈引線，扔向楚天行腳邊。
    他轉身衝向蘇淺，血從耳後淌下——不知何時中了流彈。
    “跑！”他吼完，用力推她後背。
    蘇淺踉蹌著撞進賴星瀾懷裏。
    沈暮羽拽開地下室側門，鏽鎖崩斷的刹那，整麵牆轟然坍塌。
    碎石砸中顧明川肩膀，他踉蹌兩步，卻仍在笑：“名單……在懷表裏……”
    賴星瀾扛起蘇淺，沈暮羽護著白瓔和葉嵐往巷口衝。
    身後爆炸聲掀翻水泥板，氣浪卷著煙塵撲來，蘇淺回頭時，隻看見顧明川被埋在瓦礫裏的銀表，秒針還在“滴答”走。
    “他早知道會死。”沈暮羽抹了把臉上的血，“微型弩上淬了追蹤劑，楚天行能找到這，是他故意放的。”
    蘇淺摸向胸口的鑰匙。
    它還在，貼著皮膚發燙。
    遠處警笛聲漸近，她攥緊賴星瀾的手腕：“名單……家屬……”
    “顧明川的懷表。”賴星瀾擦去她臉上的灰，“我撿了。”他攤開手，金屬表殼凹了道痕，“裏麵有張照片，小女孩，和他長得像。”
    沈暮羽突然停步。
    他盯著巷口陰影裏的人影——穿黑風衣，領口銀徽章閃著冷光。
    “楚天行？”葉嵐發抖。
    白瓔的機械臂掃過數據，齒輪聲驟停：“體溫37.2c，心跳68次分——是仿生人。”
    蘇淺捏緊銷毀器。
    風卷著焦味灌進鼻腔，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這場局裏，顧明川是棄子，楚天行是執棋人，可誰又在更暗處，盯著他們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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