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們麵麵相覷，有些驚駭於眼前這位倔強的男孩。
    她們領口係著的白蕾絲領結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女仆們知道這位過分年輕的中尉，受到了多大創傷，全身骨折，多處流血，整個人從裝甲裏撈出來的時候，完全就是個血人。
    那年長女仆藍灰圍裙上還沾著今早擦拭血跡時留下的暗紅漬痕，她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最終朝著廊道盡頭的拱門方向帶路。
    轉過拐角時，一陣穿堂風裹挾著硝煙味撲麵而來。艾倫下意識抬手遮擋，指縫間瞥見走廊外遍地狼藉——折斷的步槍斜插在泥濘裏，被踐踏的鳶尾花旗浸泡在血水中，宛如溺死的蝴蝶。
    遠處塔樓殘破的垛口上，幾隻烏鴉正用喙梳理著沾血的羽毛。
    艾倫拖著灌鉛般的雙腿繼續跟在後頭，軍靴踩過被雨水浸泡的橡木地板時，發出濕漉漉的咯吱聲。陽光從彩色玻璃窗斜切進來，在他蒼白的臉頰投下斑駁光影，睫毛在眼瞼處抖落細碎金粉。
    走廊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映照在艾倫的臉上，他微微眯起眼睛，適應著這突如其來的光亮。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想著剛才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克萊因的妹妹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正當他思索間，女仆們已經帶著他來到了一扇高大的門前。年長的女仆輕輕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進來。”
    門內傳來的聲音讓艾倫脊背繃直。推開門瞬間，潮濕的黴味混著鐵鏽味鑽入鼻腔。維克托·克萊因背光而立，殘破的深藍軍裝下擺還在滴水，銀質肩章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女仆們推開門，示意艾倫進去。艾倫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房間。
    “艾倫中尉，你終於醒了。”
    “我還以為你會和那些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士兵一樣，醒不過來呢。”
    他嘴角扯出戲謔的弧度，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栓動步槍的雕花握把。
    艾倫注意到那支鑲著紅寶石的槍柄上，分明刻著法蘭皇家兵工廠的鳶尾花紋章，看來是什麽值得收藏的戰利品吧。
    克萊因重重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很高興艾倫能醒過來。
    “看來我沒有看錯人。”
    艾倫差點就想狠狠瞪對方一眼。
    ‘什麽叫終於醒了？我到底該不該醒啊。’
    “呃......”
    “維克托大人，您找我？”
    維克托點了點頭，目光深邃地看著艾倫，接著露出大勝後毫不掩飾的笑容。
    “走吧，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
    艾倫心中一沉，他知道，這場談話，恐怕不會那麽簡單，不然不會專門找他過來，而且還是在這種戰後幾乎沒有空閑的時間。
    克萊因帶著艾倫走出主堡，外麵的天空已然放晴，雖然如此，腳下的水坑和無處不在的寒風依舊昭示著昨晚的戰鬥。
    每走過一段路，就能看到水坑中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破屍骸，以及破碎的法蘭鳶尾花旗。
    穿過中庭時，積水倒映出扭曲的天空。克萊因踏碎水麵的動作驚起一群食腐蠅，它們嗡鳴著從半截斷臂上騰空而起。
    就這樣繞來繞去，大約幾分鍾後，克萊因帶著艾倫來到一處剛剛清理出來的空曠場地。
    場地不是算大，因為也確實用不到那麽大，這片空地都是法蘭軍隊中幸存的軍官和貴族，以及少量魔導士兵。
    在艾倫和萊特以及大部分帝國軍官的注視下，克萊因接受了這群法蘭軍官的投降，雖然他們早就投降了一次了，但這次是正式的。
    “你瞧他們的垂頭喪氣的樣子。”克萊因用馬鞭輕敲掌心，皮革與金屬搭扣相擊發出脆響。他說話時嗬出的白霧消散在寒風裏，像無聲的嘲笑。
    在這裏，克萊因以奧古斯特大公的名義，以及羅妲征召軍司令官的身份向他們做出承諾。
    “諸君，我克萊因·維克托·奧古斯特以奧古斯特大公的名義......”
    “我做出以下承諾。”
    “我們會在收到贖金或人質交換的條件下，會確保每一位貴族或軍官的生命財產安全。”
    聽到這份大公繼承人說出的承諾，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也打心底裏慶幸，自己沒有像那些英勇就義的同僚那樣死的那麽淒慘。
    即便回國後，他們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可活著總比死了強。
    眼尖的艾倫隻是略一掃視，就發現在這群人中，克蕾爾·德·潘達尼翁那家夥不在？
    是因為早就見過克萊因了？
    ‘不，不對，為什麽盧卡斯那家夥也不在這兒？’
    ‘難道是那兩人的身份更高，值得特殊對待？’
    “呼~”
    反正和他沒關係，艾倫隨即將問題拋到腦後。
    “你看他們的倒黴樣子。”
    “嗬嗬，法蘭那邊這次多多少少得出一次血了。”
    “這麽多有價值俘虜，再加上幾百名經驗豐富的士兵，他們的軍部一定會要求贖人的。”
    “外交方麵的壓力一定不會小，到時候我們能拿不少東西。”
    他們兩人走在滿是水坑和彈坑的要塞中，可這似乎根本影響不了克萊因此時的心情，他語氣十分輕鬆，就差沒把高興二字寫在臉上了。
    路過軍械庫時，克萊因突然駐足。那堆積如山的步槍在晨光中泛著幽藍，他隨手抽出一支抵在肩頭，閉起左眼做出瞄準姿勢。
        ‘嗬嗬，我知道個鬼！’艾倫看著克萊因高興的樣子，隻得繼續作陪。
    接著他們又參觀了一般士兵的安置營地，克萊因搖了搖頭。
    “哦，看來我需要一份戰後安置計劃。”
    艾倫此刻正頭疼的要命，他現在不是很想和克萊因這家夥聊這些有的沒的。
    他隻需要自己的那份協定依然生效就足夠了。
    他不貪！
    “呼呼~”艾倫重重的吐了口氣，隨口說道。
    “隨便吧，讓法蘭士兵負責將外麵的塹壕填平，貴族們負責修補要塞。”
    “總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他們累了就不會考慮其他的事情。”
    “你說的對，確實是個好辦法。”
    克萊因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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