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
    就在這時，屋子的鐵皮木門，突然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那是安裝在門上的銅製鈴鐺，被人搖動時發出的聲音。
    緊接著，女仆亞裏莎那溫柔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早上好，艾倫先生，今日是蒸汽核心維護日，鍋爐房將會停運三個小時，請問艾倫先生需要采購一些罐頭燃料嗎？”
    艾倫用食指在廚房的櫥櫃邊緣輕輕抹過，指腹上沾染的細微煤灰，在清晨的陽光中泛著啞，“麻煩您帶我們去一趟西區集市吧，順便再買一些……”
    他的目光瞥向餐桌旁，正津津有味地享用著最後一點果醬的德莉莎，“可能還需要一些砂糖和楓糖漿。”
    艾倫轉過頭，看向德莉莎，輕聲問道，“你要一起去嗎？德莉莎。”
    “我就不去了。”德莉莎頭也不抬地回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你就和漂亮的女仆小姐好好親熱一下吧，我就不去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艾倫的額角微微抽動，雖然他明知道德莉莎是在開玩笑，但心中還是湧起一股想要敲她腦袋的衝動。
    “唉，那你可不要亂跑。”艾倫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裏的人員流動性很大，既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安啦，安啦，沒事的啦，如果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我大概會整天都待在家裏。”德莉莎背對著艾倫，語氣平靜地說道，隻是在那平靜的語調之下，卻似乎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畢竟，我已經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啦。”
    “而且，你不是讓我給你的書畫插圖嗎，今天我要好好研究研究，爭取早點完成。”
    “嗯，那就拜托你了。”艾倫點了點頭，語氣柔和地說道。
    ————
    穿過西區集市的拱形走廊時，亞裏莎略顯寬大的裙撐，不小心擦碰到了路邊一個鑄鐵的蒸汽閥門，掛在她腰間的那串暗金色鑰匙，也隨之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
    她略微落後艾倫半個身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輕聲提醒道，“請盡量避開三號巷的流動攤販，那裏的衛生情況一直不太好。”
    見艾倫有些茫然，亞裏莎解釋道，“聽警官說，有不少人吃的他賣的香腸拉肚子了，很多人上吐下瀉，這才把攤主抓了。”
    “這......這樣嗎。”
    兩人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駐足，耐心地等待著一輛裝飾華麗的四輪馬車緩緩駛過，亞裏莎趁著這個空隙，繼續向艾倫交代著一些關於集市商販，以及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項。
    “還有，最近市麵上查獲了一批走私的甜菜糖，裏麵竟然摻雜了石膏粉，購買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集市場頂那巨大的青銅齒輪組，正在不知疲倦地運轉著，發出規律而沉悶的聲響，陽光透過齒輪的縫隙，在鋪滿鵝卵石的路麵上，投下不斷流動的網格狀光影。
    艾倫穿著那雙擦得鋥亮的皮靴，步伐精準而沉穩，如同經過精密計算一般，巧妙地避開了地麵上那些微微鬆動的地磚——在普羅馬城，幾乎每一塊鬆動的地磚下方，都有可能隱藏著通往地下蒸汽管道的檢修入口。
    貨架上，擺放著一排排密封的玻璃罐，罐子裏醃製翠綠的黃瓜，正隨著地麵輕微的震動，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某種詭異的鍾擺，在無聲地搖曳。
    “軍用級固體燃料？”
    “嗬嗬，摻了鬆脂的次等貨，可騙不過我的鼻子。”艾倫走到一個擺放著各種燃料的攤位前，拿起一罐鐵皮燃料罐，用隨身攜帶的匕首，熟練地撬開罐口的封蠟，刀刃與金屬罐體摩擦之處，驟然迸發出一串細小的火星。
    “你個小鬼懂什麽......”
    原本還想狡辯幾句，蒙混過關的攤主，在不經意間與艾倫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對視之後，頓時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後腦勺。
    原本一口爛牙的虛假笑容，也瞬間僵硬在了臉上，他慌忙從身後的口袋裏，掏出真正的好貨，更加假笑著遞了上來。
    “嗬嗬，看來艾倫先生適應得很快嘛？”
    女仆小姐那如同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頓時吸引了周圍不少行人的目光。
    亞裏莎適時地舉起手中那柄裝飾著精巧齒輪的陽傘，傘骨投射下的陰影，恰到好處地隔開了周圍那些略帶窺探意味的視線。
    她帶著艾倫，徑直走向一家她經常光顧的糖果店。
    “嚐嚐新到的楓糖漿吧。”女仆小姐用手中的銀匙，輕輕敲擊著一個巨大的橡木桶，桶口處，暗琥珀色的液體，如同粘稠的蜂蜜般緩緩流淌，拉出一條條細長的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迷人的虹彩。
    “我聽說，星刻教會的牧師們，經常用這種楓糖漿來保養蒸汽管風琴的銅管呢。”
    “既然是亞裏莎推薦的，那就來點吧。”
    “對了，亞裏莎，你知道哪裏能買到高筋麵粉嗎？”艾倫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最好是那種灰分含量不要太高，顏色稍微白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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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筋麵粉？”亞裏莎略帶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匯，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她實在有些不解，這個名叫艾倫的年輕租客，還真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家夥。
    尋常人來到王都這種繁華之地，要麽是盡情享受這座城市的獨特魅力，四處遊覽觀光，要麽就是熱衷於出入那些隻有在王都才能體驗到的新興娛樂場所，盡情揮霍手中的金錢，滿足自身的享樂欲望。
    然而，艾倫和德莉莎這對兄妹租客，卻顯得格格不入，他們似乎對王都的繁華喧囂毫無興趣。
    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公寓裏，要麽是安靜地閱讀書籍，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要麽就是在廚房裏搗鼓各種各樣的料理，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在旁敲側擊地詢問過艾倫，得知他並非是打算開設一家麵包店之後，就連見多識廣的女仆亞裏莎，也開始覺得這對兄妹的行徑，著實有些古怪。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短暫相處，亞裏莎也敏銳地察覺到，艾倫和德莉莎兩人，都接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
    艾倫先生暫且不提，雖然偶爾會冒出一些讓她感到費解的詞匯，但整體而言，還算正常，而那位沉默寡言的德莉莎小姐，所展現出的學識和修養，甚至還在艾倫先生之上，這無疑是一件非常耐人尋味的事情。
    如果非要具體描述的話，艾倫先生似乎更擅長處理一些生活瑣事，例如家務清潔，機械維修，以及各種料理烹飪，都顯得十分精通，而德莉莎小姐，則是在音樂，美術，建築等藝術領域，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造詣。
    於是，亞裏莎一反常態地沒有直接告訴艾倫，應該去哪裏購買高筋麵粉，而是罕見地主動詢問道，“艾倫先生似乎對料理製作，有著格外的熱情呢。”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繼續問道，“是因為想討德莉莎小姐歡心嗎？”
    “算是吧。”艾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語氣略顯僵硬地回答道，他並不是很想深入討論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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