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嬸嬸回家的時候，文建凡已經坐船去了鄉下的丁字鎮，桌上留了他寫的紙條。
    “嗬嗬，文滿爺，嘎兩雜侄兒子真的優秀咧，要是我的崽那就好噠。”嬸嬸拿著留言條感歎道。
    文厚義不以為然地說道：“建平伢子調皮些，建凡伢子穩重些，自己侄兒子不跟得自己崽一樣的麽？”
    這也就是男女之間的差別體現，文厚義在乎的是整個家族，而作為女人的嬸嬸考慮得更多的是自己這個小家庭。
    丁字鎮走錯了路都能碰到親戚，這句話一點都不錯，隻是好多人都分不清是老大還是老二回來了。
    “是建平伢子還是建凡伢子咯？又回來看你嗲嗲唄？”
    “嗯咯，來看嗲嗲的。衡山叔，我是建凡咧，嗯喃抽煙咯。”文建凡一直把招呼打到老屋，手裏的兩盒香煙都發完了。
    “嗲嗲，雲叔，雨叔，嬸嬸。這是我朋友老羅。”文建凡挨個介紹了過去。
    老羅聽不懂星城話，相當於一個聾子，衝著每個人都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嗲嗲是落葉歸根的老思想，“伢子噯，你們兩兄弟的孝心我曉得，隻是老話一句，七十不留夜，八十不留餐，我這年紀哪裏都不去了。你現在哦是搞的呢？還要上戰場不咯？”嗲嗲似乎有健忘症了，剛跟他說過的事情，他轉眼又忘了，但他仍舊沒忘記他最擔心的就是刀槍無眼，傷到自己的孫子。
    “我轉業噠，不上戰場噠咧。”文建凡又說了一遍。
    “你嗲嗲記性不好噠，每天最常做的就是看那張全家福照片，他的大大孫，細細孫，一個一個的都要數好多遍。”雲叔介紹著嗲嗲的情況。
    “你放心咯，我們會照顧他喃家一日三餐，洗衣漿裳的。”兩個嬸嬸也做出了表態。
    “叔叔嬸嬸噯，我們都是一屋人就不講兩家話，嗲嗲確實需要人照顧，我和老兄都不在他喃家身邊，那就是這樣咯，你們輪流照顧我嗲嗲，一個月一個月的輪流來也好，一個季度也要得，每個月冇照顧的五十塊錢，照顧的每個月一百五十塊錢。錢我先發一年的，反正我們每年都會回來。斌伢子和波伢子的工作問題今後就包在我身上，他們要是讀書成績好，就一直讓他們讀，隻要是我文家的子女，書讀得越多，獎勵就越多。”
    想要馬兒跑，就得把馬喂飽。再是親屬，畢竟也隔了一層。文建凡拿出了激勵政策，這年月誰家不缺錢，不想攢點家底咯？兩位嬸嬸是看著這兩兄弟長大的，所以特意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招待文建凡和老羅，酒也是本地的穀酒。
    晚上，文建凡是陪著嗲嗲睡的，家裏的房間和床都有，但他還是想找一找童年時的那種溫暖，可惜啊，人長大了，自己成為了別人的依靠。
    給堂弟堂妹們許諾了一大堆的好處，文建凡還是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星城，踏上了去四九城的火車。老羅知道自己老板情緒不高，也就沒有無話找話。隻是他對內地的政策持有濃烈的懷疑態度，內地多年來的世界觀和民眾接受的教育是一下子就能改變的麽？
    “老羅，這不是油鍋，老翻來覆去的做啥喲，是不是不看好內地？”文建凡被老羅輾轉反側的動靜鬧醒了好幾次，不用想都能知道老羅是為什麽睡不著了。
    “是啊，要個批文都這麽艱難，老板，難道你就沒想過今後會碰到更多的困難麽？”老羅很幹脆的承認了。
    “知道為什麽招傷員和軍烈屬麽？一方麵是要照顧他們，另一方麵也是給咱們企業多加上一層保護色。有他們在企業工作，碰上什麽麻煩，軍區都得為我們說話。如果地方上有某些幹部子弟想要進工廠也行，不必考核，成立個單獨的公關部，平時不來都行，但有什麽麻煩就必須讓他們去擺平，擺不平也要知道得罪了誰，為什麽得罪的。總之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文建凡知道卡脖子的事情絕對少不了。
    “老板，我擔心的是政策，這要是說變就變，我們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啊。”老羅來內地這麽多次了，對內地有自己的看法很正常。
    “科研和工廠獨立，科研仍舊和港大合作，依舊留在香江，不搬到內地。科研給我哥掌握，三年之內你依舊負責金融方麵的投資。內地的工廠交給獵頭機構，讓他們找管理人才，再內部挖潛，組織夜校，讓有能力的人才湧現出來。”
    文建凡這樣安排可以杜絕很多事情的發生，即使有損失，也隻是損失幾家工廠，不會對核心造成很大的影響。
    “嘿嘿，老板，不是我誇你，像你這樣有情有義，我都想替你宣傳宣傳。孟嚐君和你比起來都隻配給你提鞋，和你做戰友，你的袍澤兄弟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的。”老羅自然知道文建凡是真心希望那些人過得好。
    “別誇我，等批文下來你就好好抓一下建築質量和機器設備的引進工作，我要最先進的設備，有經驗的企業管理人才，還要他們手把手的教會我們的工人操作和維修。”文建凡提出了具體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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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好的。我們萬向輪公司的經理就很不錯，我推薦他來當這個總經理，你要不要見見他？”老羅提議道。
    “讓我哥見他吧，我在四九城上上班就蠻好，有什麽事情你就找他吧。”文建凡的第一反應是當個甩手掌櫃不好麽？
    “行，公司有你掌握著大方向，那就一定錯不了。”老羅深信，即使文建凡現在白手起家，也一樣能創造出輝煌的金錢帝國。
    快要下火車了，文建凡告誡道：“老羅，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咱們賺到的錢足夠多，但咱們並沒有自己的勢力。我們做的這些操作很有可能早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盡量的低調做人，越低調越好。如果有人欺負到咱們頭上，那也沒必要害怕，我不會看著你吃虧的。”
    老羅瞬間就明白了文建凡是什麽意思。“大圈仔”這個詞不是什麽褒義詞，指的是那些從內地偷渡到港澳台涉黑的人，這其中上戰場見過血的老兵更是不在少數。“好的，我知道了，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等批文拿到手，我馬上就開始聯係建築公司和設備，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公司建好。然後就安排那些人上崗培訓。”
    “對了，那些港人和外國人不比內地人高一等，我不允許公司裏有欺負人的事情發生，尤其是那些孤兒寡母。還有，給我嚴格八小時工作製度，午休一個小時也要算在工作時間之內，國外怎麽休的內地也怎麽休，探親假可以適度的延長。”文建凡最後警告了一句。
    “啊，我知道了。我一定給內地打造一個外企合資的樣板企業。”老羅有些明白了文建凡的用意。
    才出站，兩人還沒來得及分手，身邊就用過來一群看似是接站的年輕人。老羅是老江湖，文建凡是特種兵，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不對。這幫小年輕是哪裏人多就往哪裏擠，誰的衣服和手提包看上去時髦就往誰身上靠，手上的動作還能看出不是很熟練地偷。現在的扒手這麽明目張膽的半偷半搶的了麽？
    文建凡第一時間把老羅護在牆邊，全國知青都從鄉下回家了，哪怕是零時工都緊俏得很，大部分人都沒工作，他們也要吃喝，隻要不動刀、不調戲婦女，文建凡就懶得見義勇為了。畢竟這是普遍現象，偷東西也不是什麽大罪，治安拘留一個禮拜就放出來了，何必費那個力啊。
    人無害虎心 虎有傷人意。七八個小偷怎麽會放過這兩個衣著光鮮的旅客，一窩蜂的圍了上來，膽大的手就開始直接往文建凡的口袋裏掏去，還有幾個準備搶行李箱。這能忍？
    “哢哢、哢哢，啊，啊。”骨頭斷裂的聲音和兩聲隨後而來的慘叫短暫的震懾了這個小偷群體。什麽佛爺之類的黑話文建凡不懂，但敢對他掏刀子和軍匕的人必須放倒。
    殺過人的人可比這幫小混混要狠多了，三拳兩腳又廢掉三個，文建凡手裏多了一把跳刀、兩把軍匕。
    “還有不服的沒？”文建凡沒管兩個還在吐血的混混，大大咧咧的問道。這可是在四九城啊，天子腳下的治安都是這樣，別的地方呢？
    “唉喲，唉喲。”幾個小混混疼得齜牙咧嘴的，旁邊的人卻拍手叫好。
    “勞煩哪位師傅幫忙叫一下派出所的大帽子叔叔，拜托啦。”文建凡把凶器丟在地上說道。
    約莫十來分鍾吧，站前派出所的同誌來了，很顯然，這幫小混混和大帽子是認識的。“誰在鬧事？這是誰打的人？”一個大帽子問道。
    “我，他們不僅是偷，還搶，搶不到就要動刀子，我這是正當防衛。”文建凡的聲音不大。
    “是不是正當防衛不是你說了算的，這五個人都是你打傷的？”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警官問道。
    “嗯，一幫圍著火車站的禍害而已，不讓他們長點記性，下次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呢！”文建凡很不屑地說道，招惹誰不好，敢招惹自己。
    “你這不是簡單的傷人了，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去派出所了解清楚。”小年輕警察對著文建凡說道，說完還準備給他戴上手銬。
    “嗬，我跟你講，你要敢給我戴這個，想要再打開，可就由不得你了，除非是市局局長來給我賠禮道歉。”文建凡作為戰鬥英雄，在越南戰場積壓的一肚子暴戾正沒處發泄呢。
    “惡意傷人，還狂的沒邊了，小趙，把他銬起來帶回所裏，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牛逼。”年紀大的警察看著躺在地上的五個小混混，其中有個就是他的弟弟。
    老羅時刻關注著事態的發展，他知道自己老板有能耐，但如果進了派出所，受了皮肉之苦，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這是戰鬥英雄，你們放開他！”老羅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異常的尖銳。
    “沒事兒，老羅，你去打電話給我爺爺，把事情的經過說一聲就行了，這事兒我準備往大了鬧！”文建凡揚了揚手上的銬子說道，在越南戰場都沒死，回了四九城還怕幾個小警察不成。
    “這小夥子明明就是見義勇為，正當防衛，你們這些當警察的怎麽就黑白不分呐！”旁邊不少正義人士也開始為文建凡辯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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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啊，這小夥子可厲害了，三兩下就把這幫壞人打倒了。”輿論正在朝文建凡這邊發展。
    “小趙，帶回去再說，這小子身手這麽厲害，說不定是哪裏的殺人犯或者逃犯呢，不審一審，誰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叫救護車把這幾個傷者送到醫院，一會兒就來。”年紀大的警察似乎有些有恃無恐。
    “老羅，趕緊去打電話，然後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文建凡更加肆無忌憚，老爺子要是搞不定這個事，文建凡就準備把這事直接鬧到軍委去，隻要沒去民政局報到，文建凡就還是部隊上的人。
    四九城本就是藏龍臥虎、虎踞龍盤之地，小小的警察管管普通人還行，管特權階層，那豈不是倒反天罡了麽。文建凡老老實實地上了邊鬥，對付這種小警察，他懶得費口舌，更不惜得解釋半個字。
    站前派出所很快就到了，文建凡被帶到一個小隔間，正常情況要在這裏待上兩個小時，讓你感覺到公安機關的威嚴，然後再開始審訊和盤問。
    諾大的派出所居然沒一個人搭理文建凡，文建凡也就悠哉悠哉的閉目養神起來。警察都不急，他急什麽啊。
    老爺子才得到老羅傳過來的消息，自己這孫兒見義勇為、正當防衛居然被派出所警察抓了，還帶上了手銬。不可能吧？警察難道不分青紅皂白的麽？
    “怎麽不可能，那個老阿色應該是和某個壞蛋認識，你可別讓我老板吃虧啊！”老羅的聲音很急，警察也被他說成是阿色了。
    “阿色？”
    “就是警察，那個老警察很可能會動手打我老板。唉，我掛電話了！”老羅懶得囉嗦了，他手上還有統戰部辦公室的電話，現在先撈人要緊。
    老警察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到了派出所，五個重傷骨折，就沒有一個輕傷的，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弟弟。是可忍孰不可忍，和所長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小趙準備開始提審文建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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