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大牛的嘶吼聲撕裂空氣，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祖飛文沒有回頭……他不敢回頭。
    他能想象大牛現在的模樣：
    半張臉爬滿黑線，皮膚下蟲影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蛇在血管裏遊走。
    那些蠱蟲正在啃食他的血肉
    從內而外，一點一點，把他吃空。
    "噠噠噠——！"
    祖飛文的槍管滾燙，虎口被後坐力震裂，鮮血順著扳機滴落。
    最後一顆子彈。
    他死死盯著前方。
    蟲潮已經漫到腳邊。
    最近的幾隻紅蟻爬上他的軍靴，鞋麵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橡膠融化，露出裏麵的軍襪。
    刺痛感順著神經直竄天靈蓋，像有人用燒紅的鐵釺捅進他的腳踝。
    要死了。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他甚至能想象出幾秒後自己的死狀。
    像那些寨民一樣，嘴巴裂開，內髒被蟲群從內部啃噬殆盡，最後變成一具空殼，眼眶裏爬出密密麻麻的幼蟲。
    "轟——！"
    身後傳來燃燒瓶爆裂的巨響。
    火焰騰起三米高，熱浪灼得祖飛文後背發燙。
    蟲群短暫退散，露出焦黑的地麵。
    可轉眼間，更多黑潮從四麵八方湧來，像一片蠕動的瀝青海洋。
    整個雷公寨已經淪為蟲巢。
    吊腳樓的木柱被蛀空，屋簷下掛著蛛網般的蟲絲；
    銅鼓坪上，寨民的屍體扭曲成詭異的姿勢，口鼻中鑽出扭動的黑蟲。
    空氣中彌漫著腐肉和酸液混合的惡臭，讓人作嘔。
    祖飛文的視線模糊了。淚水混著血水滑落。
    爸、媽……
    他想起離家時母親的眼淚，父親沉默的擁抱。
    想起自己要買棟吊腳樓、娶個苗家阿妹、在這片綠水青山中紮根的願望……
    "咚！"
    一聲沉悶的鼓響，從山腰處炸開！
    所有幸存者猛地抬頭！
    遠處的吊腳樓，木門轟然爆裂！
    木屑四濺中，一道靛藍色的身影踏火而出——
    阿尤。
    阿尤！！！
    所有幸存者眼中都迸出熱烈的光！
    隻見阿尤的銀項圈在濃煙中泛著冷光，臉上的五毒紋猩紅刺目，竟如活物般在皮膚下遊走。
    右臉覆蓋著暗金色的甲殼，在火光下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像戴了半張蠱蟲麵具。
    最駭人的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具——
    血蠱屍。
    那具前兩天在山林裏煉製的血色蠱屍，此刻竟膨脹至三米高！
    肌肉虯結，皮膚下黑蟲蠕動，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腐蝕性的黑色黏液。
    它低吼一聲，聲帶裏擠出蟲群振翅的"嗡嗡"聲，猛地撲向蟲潮！
    "噗嗤！"
    蠱屍的利爪撕開酸蟻群，黑汁噴濺。
    它張開血盆大口，竟將數十隻蜈蚣一口吞下！
    甲殼在它齒間碎裂，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所過之處，蟲群像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殘肢斷翅漫天飛舞。
    "阿蚩。"
    這時候，立在天上的阿尤輕喚。
    聲音很小，卻清晰落在了每個幸存者的耳邊，仿若驚雷！
    下一秒！
    山巔的蟲王洞，驟然炸開一團血霧！
    一道赤影如閃電劈開雲層——
    阿蚩來了！
    它已進化成十丈赤龍！
    甲殼暗金，千足如刀，額間一隻豎瞳金光暴射！
    飛掠時帶起的風壓掀翻屋頂瓦片，蟲群如麥浪般倒伏。
    "嘶——！"
    阿蚩張開顎肢，一口吞下半片蟲潮！
    酸蟻在它口中爆裂，濺出的毒液竟被它額間金瞳吸收，化作更熾烈的火光噴吐而出！
    火焰所過之處，蟲群灰飛煙滅，空氣中彌漫著焦臭的蛋白質燃燒味。
    在阿蚩與血蠱屍大殺四方的時候，阿尤已經來到了銅鼓坪中央。
    縱身躍入祭台上常年不熄的火堆！
    炭火灼紅了他的赤足，皮膚"滋滋"作響。
    銀鏈隨步伐錚錚作響。
    "轟——！"
    他雙手結印，踩著火炭跳起儺舞。
    每一步落下，地麵便浮現一道血符，符文扭曲如蟲爬；
    每一聲吟唱，空中便燃起一團幽火，火焰裏浮現蠱蟲虛影。
    火光中，他的五毒紋脫離皮膚，化作實體——
    正是他在吊腳樓裏剛閉關煉製出的【五毒蠱】！
    隻見蟾、蛇、蛛、蠍、蜈五道虛影盤旋升空，撲向殘餘的蟲群！
    蛇影絞殺，將數十隻蜈蚣攔腰截斷；
    蟾舌卷噬，黏住一片酸蟻吞入腹中；
    蛛網焚天，黏住蟲群燒成灰燼……
    最震撼的是阿蚩——
    它盤繞在阿尤頭頂，金瞳如烈日，每一次擺尾都掀起颶風，將蟲群撕碎、焚盡！
    蟲潮開始潰散。
    它們像被嚇破膽的敗軍，瘋狂後退，互相踐踏。
    可阿蚩怎會放過它們？它張開血盆大口，猛地一吸——
    "呼！"
    數以萬計的蠱蟲被氣流裹挾，飛向它的口中，像一條黑色的溪流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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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一下子寂靜了。
    沒有風聲、沒有鳥聲、沒有蟲聲。
    眾人眼裏，隻有那個屹立在祭台之上的身影。
    所有人都看見他目光掃視雷公寨。
    再從雷公寨遙望到山下的黑水鎮。
    他輕輕開口。
    “退。”
    刹那，包括正在黑水鎮肆虐的蟲潮，頓時停滯！
    下一秒！
    便在所有幸存者驚魂未定的目光中。
    如來時那般，如潮水退潮，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消失得一幹二淨！
    幸存的寨民們呆立原地。
    龍臘懷裏抱著小曾孫，顫巍巍跪倒，額頭抵上焦土，聲音帶著哭腔："老阿爹……顯靈咯……"
    像是連鎖反應，幸存者們一個接一個跪下。
    銀飾叮當，哭聲漸止，取而代之的是整齊的叩拜與呼喊：
    "老阿爹顯靈咯！"
    "老阿爹顯靈咯！！"
    "老阿爹顯靈咯！！！"
    呼喊回蕩在山林。
    回蕩在天地。
    山下，黑水鎮的幸存者們也痛哭著跪下、叩拜。
    王婆拖著殘缺的腿，靠在菜市場的水泥柱上，望著山頂上的那道模糊身影。
    她嘴裏還叼著沾血的半截葉子煙。
    “吧嗒吧嗒”地深深吸了兩口。
    露出一抹快意的笑。
    而祖飛文……
    他踉蹌著扶住樹幹，看見——
    火光中的少年如神似魔，腳下萬蟲灰燼紛揚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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