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是我懷疑，而是當時人死後，京中不少人都這麽猜測的，陳子君也承認過，是他約了人冰釣。”
    “可後來，一直拿不到陳子君害人的實證，這事才不了了之。”
    益陽縣主神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
    “如今你也是官家女，該有些見識才對，權傾朝野的陳子君，想要掩飾殺人的事實，有的是手段。”
    這嘲諷意味很濃，方南枝懶得計較。
    “你說這些，和案子有什麽關係？”
    益陽縣主沒料到她這個反應。
    “你還不明白嗎？陳子君本來就是野心勃勃、霸道殘忍之人，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死嗎？”
    “他早就死了，你娘也死了，陳氏被流放，一切早就塵埃落定，難不成你非要給一個十惡不赦的人翻案？”
    “方南枝，案子查到最後，隻怕不會是你想要的結果，別忘了你現在有爹娘、二伯，難道要為了陳子曦，把他們都牽連進去嗎？”
    益陽縣主從怒斥，轉為了規勸。
    這讓方南枝感覺到怪怪的。
    她摸著下巴:“可你剛才說的，無論是舅舅強娶公主，還是王家人的死，都是你的猜測，或者道聽途說，你有確實的證據嗎？”
    “或者大長公主曾說過什麽？”
    整個故事看起來，很合乎邏輯，權力滔天的重臣迷失後，貪戀長公主美色，不惜強取豪奪，還殺了情敵。
    可仔細一想，陳子君到底做了什麽強娶的事？
    王氏子的死，當年也沒確認是陳子君幹的。
    這種傳聞，怎麽能當做判斷一個人好壞的證據？
    益陽縣主胸中怒氣難平，沒想到，她都說到這個程度，方南枝還在給陳子君開脫。
    方南枝也從她表情看出來了，她真的沒證據，或許是從哪兒得知的這些，也沒去找明珠大長公主求證過。
    她有點失望。
    “至於你說的不要徹查案子的事，我記得，這陳年老案不是我翻出來的。”
    “上京告禦狀的也不是我，你跟我說有什麽用？”
    翻出案子的應該是明珠大長公主，陳勇上京告狀。
    益陽縣主失去耐心:“你少裝模作樣，要是沒有你，我母親會想要翻出這案子嗎？沒有你，就憑一個陳勇，能在京城翻起波瀾？”
    或者陳勇根本走不到京城，就被人殺了。
    太子難道不是為了方南枝，才願意讓人護送陳勇回京的？
    “我母親心善，她雖不喜陳氏，但陳氏流放後，她一直有接濟，得知你身份後，更是對你有愧疚。”
    “她是為了彌補你，才把案子翻出來，可是現在事情鬧成什麽樣，我母親的名聲都快要毀了。”
    “方南枝，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放棄查陳氏的事！”
    益陽縣主故態複萌，恢複了蠻不講理的架勢。
    方南枝冷了小臉問:“明珠大長公主為什麽對我有愧疚？”
    “難道大長公主當年拿出去，說我舅舅通敵叛國的證據是假的？”
    益陽縣主眼神有片刻慌亂，很快遮掩過去。
    “當然是真的。”
    “愧疚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母親心善……”
    “嗬。”
    方南枝冷笑打斷。
    “你的意思是說，大長公主對一個強娶她，還殺了她心上人的惡霸，有夫妻之情？”
    益陽縣主愣住，似乎是察覺了有不通情理的地方。
    那些往事，是她這段時間找公主府上了年紀的嬤嬤打聽出來的。
    當時聽的時候，隻覺得氣憤，現在覺得不太對。
    她是知道，母親這些年，心裏是有父親的。
    方南枝突然身子前傾:“縣主，你說長公主一直在彌補被流放的陳氏，是不是因為當年的罪證，是假的，是明珠大長公主偽造的。”
    “她親手害死了我舅舅，害我陳氏族人流放的？”
    方南枝眼神淩厲，周身帶著強大的氣勢。
    益陽縣主居然有些被嚇住了，不由往後仰了仰。
    “你胡說八道什麽，證據、證據當然是真的。”
    益陽縣主的手有些抖。
    嬤嬤和她說，證據可能真是假的，是長公主和陛下的計謀。
    方南枝看了眼她的手，慢慢坐了回去，臉上的凶狠全都收斂。
    “所以，縣主今日找我，是不想陳氏的案子繼續審下去？想著能維護明珠大長公主的名聲？”
    “或者說，縣主是怕明珠大長公主因為愧疚，把當年事情和盤托出，到時候外頭的流言全都坐實了，一個狠毒殺夫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說是這麽說，方南枝腦海中卻在分析。
    益陽縣主的慌亂，可以看出，當麵的證據或許真有問題？
    但從益陽縣主前頭的話，能看出來，她得到的一些信息，並不是真實可靠的。
    也就是說，她很容易被蒙蔽，她以為的，或許隻是她以為的。
    她曾看過當年的證據，沒看出來問題，並不是普通的造假證據。
    再想想幾次見明珠大長公主，後者雖對她態度古怪，但看著不像是優柔寡斷之人。
    不至於當年處心積慮陷害了陳氏以後，又心生悔意，見了她這個曾經小姑子的女兒，應該是心虛厭惡或者想斬草除根才對吧？
    明珠大長公主這份對陳氏，對她的愧疚，讓陷害站不住腳。
    可要說當年的事，沒有隱情，明珠大長公主掀開這事幹什麽？
    除非，證據是真的，但另有蹊蹺？
    聽起來有點繞，但其實可以理解。
    打個比方，掐頭去尾看，說她爹和二伯功成名就卻不養親生父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其中原因一點沒說，看上去兄弟倆就大不孝。
    方南枝冷靜又理智，並不會盲目決斷。
    而益陽縣主就是真的有些無措，她沒想到，自己的目的被人看的透透的。
    以前，她是怕多了個方南枝，母親會心疼侄女，分擔了對她的疼愛。
    可近來，她悄悄打探那麽多事，已經認定，陳子君的死和陳氏的流放，或許就是被母親偽造的證據害得。
    她並不怪母親，母親是公主，她是皇室的人，陳子君權勢滔天，威脅到皇帝，身為公主，必須先維護皇室。
    這是她從小受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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