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京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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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予煥帶著安罕到了徐望之的住處的時候,兩人早就已經將草藥晾曬幹淨。
    見朱予煥來了,原本坐著休息的徐望之歎了一口氣,道:“前段時間一直下雨,好不容易等來雨過天晴,能將這些草藥好好曬一曬,我就指望著你們兩個能過來幫忙呢。結果我們兩個都曬完了,你們這才來——”
    朱予煥被她那蔫巴的樣子逗笑,她清清嗓子,道:“公主府裏不是有仆從嗎?你叫他們來不就好了?”
    徐望之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們不知道這藥草的重要,要是弄壞了怎麽辦?”
    安罕立刻笑嘻嘻地湊過去,道:“那我給徐姐姐捏捏肩、捶捶腿——”
    徐望之抬手捏了捏她飽滿的臉頰,“少來,你跟我來,前些時候你記錄的病患病情我看了,有幾個字不好分辨。”
    安罕好不容易得了個暫時遠離長公主的機會,自然是屁顛屁顛跟上了徐望之的腳步,一同進了屋內。
    朱予煥見狀與和勇對視一眼,兩人一同走到院內的樹下,由懷恩在門口望風,朱予煥這才開口道:“滇中事務繁忙,我不便離開,索性讓你過來了。”
    和勇連忙道:“如今滇中正是忙碌的時候,有的土官仍舊心懷不軌,殿下若是隨意動身,隻怕人心不穩。臣駐紮之地與這裏不算遠,又是陛下的旨意,臣理應前來領旨。”
    朱予煥微微頷首,隨後開口問道:“麓川那邊怎麽樣了?”
    西南邊境的奏報並不會送到朱予煥這裏,而是交給王驥處置,是以朱予煥並不知道麓川內部的情況。
    不過有和勇在邊境,雖然傳遞信息不暢,但朱予煥也不至於徹底成了睜眼瞎。
    和勇連忙道:“殿下放心,臣命人打探過情報,麓川如今還算是安穩,因著陛下新冊立的宣慰使,麓川的部族各自為政、互相試探,想要和思任法在的時候那樣擰成一股繩,一時半會兒時成不了的。”
    思任法一家被沐昂所殺,有些血緣關係的則在麓川北攻破後,由朱予煥做主全部處死,可謂是將思氏一族挫骨揚灰。
    如此一來,無人能夠繼承思任法原本的麓川宣慰使頭銜,朱予煥和王驥商量過後,從眾部族中挑選了一個合適的傀儡扶植起來,由朱祁鎮下旨冊封其為新一任的麓川宣慰使,又給予其部不少思任法時未有的特權,準許其在西南邊境貿易,大有將其立作麓川之“君”的意思。
    以此來挑起麓川內部的動亂,間接維護西南邊境的安寧。
    “還是殿下運籌帷幄,能夠輕易解決麓川的麻煩。”
    朱予煥微微搖頭,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比起隔岸觀火,還是要先將雲南徹底納入囊中。”她抬眸笑道:“至於麓川,既然去了一次,便能去第二次,還怕他日不能將麓川繪入大明輿圖之內嗎?”
    麓川漸漸分裂的結果在朱予煥看來是意料之內,因此並不意外。
    這法子是朱予煥原本打算用於應對逐步壯大的瓦剌所想,扶持阿岱率領的阿魯台殘部,聯合兀良哈一起同瓦剌周旋,借此機會爭取時間,操練北方一線的士兵。所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等到這三家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可以考慮逐個擊破。
    隻是當時事情不歸朱予煥管,張太皇太後和朱祁鎮都堅持直接消滅名正言順的阿岱汗,以此來加強少年皇帝的權威,所以朱予煥也不會主動去碰這祖孫二人的黴頭,索性隨他們去。
    如今用到了西南邊境上,倒也不算是浪費。
    和勇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王尚書至今仍未回朝,莫非……”
    朱予煥回過神,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為了監視我這個長公主的。”
    朱予煥這次回京實在是提出了太多要求,更不用說這些要求遠遠超出了臣子可以管轄的範圍,別說朱祁鎮不放心,就算是換成朱予煥坐在那個位子上,也要掂量一二。
    不過他們兩個最大的區別便是朱祁鎮並不擔心朱予煥會有什麽“造反”的舉動,在如今天下太平的情況下,朱予煥如果不是壓力太大精神失常,是不會“主動造反”的。
    至於所謂的“主動造反”,如今的最終解釋權往往在皇帝的嘴裏,如今的朱予煥在名義上確實沒有什麽優勢。
    和勇不由在心底為長公主歎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長公主對於事情的輕重緩急一向拎得清,大事當前,順德長公主絕對不會有太多私心。反倒是皇帝,既不明白長公主的真心,又對她諸多防備。
    這不就是將長公主的一顆真心肆意踐踏嗎?但凡換成是別人,大概早就心灰意冷了。
    朱予煥不知道和勇心中所想,她若是知道,一定要好好嘲笑一番和勇。
    她從未對朱祁鎮抱有什麽希望,更不會對任何一個坐在皇位上的人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自然也就不會有所謂的絕望。
    她見識過更加美好的世界,她的熱忱隻給自己的理想。
    隻要問心無愧,何談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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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說話間,一陣秋風吹了過來,吹得樹葉簌簌,朱予煥不由打了個噴嚏。
    和勇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朱予煥隻揉了揉鼻子,道:“換季生病也是在所難免,有望之在我身邊,你放心吧。”
    如同呼應一般,屋內傳來徐望之的聲音:
    “哎哎哎,安罕,那邊的草藥吹飛了!”
    朱予煥不由莞爾,對和勇道:“我也去幫著收拾收拾,免得她之後又要念叨我沒有幫著幹活。”
    和勇立刻應了一聲。
    經過了這一整年的適應,工匠們已經不像初來雲南的時候那樣無所適從,也能夠和朱予煥選拔出來一起建造高爐、冶煉金屬的土民流暢交流。
    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與素未謀麵的人和平相處是最簡單的事情,更不用說他們大部分情況下都在一起勞作,在感情上早已經沒有了民族地域之分。
    加上官學的設立和教化,本就對大明沒有強烈抵觸情緒的普通百姓已經徹底接納朝廷官員的治理,倒不如說有了這些朝廷官員,他們反倒比在土司手下討生活時更加輕鬆,至少他們不再是土官們的“私有財產”和“奴隸”。
    而原本試圖反抗的土官們則是在或強壓、或懷柔的手段下逐漸臣服,幾乎再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不少人都接受了朝廷的安排,以虛銜搬遷至內地,成了朝廷的掌中之物。
    在這樣和睦的環境下,工匠們的效率提高不少,很快便在滇中重新建立了比南海子還要更加設施完備的務農寺,利用充足的資源開始來研究朱予煥提過的“蒸汽機”。
    而有了務農寺不斷改進的各種生產器具和各類完善的水利設施的雲南,可供開墾耕種的農田麵積越來越大,產量也越來越高,雖然不能在短時間內達到自給自足,但和原先的土官暗流湧動、百姓難以維生的情況相比,已經算是極大的進步了。
    對於日漸融洽安穩的雲南,朱予煥自然是欣慰。
    她雖然知道改土歸流是一件好事,但也稱不上有多麽熟稔,勉強算是摸著石頭過河,期間也少不了有一些波折,但能夠迅速取得這麽好的結果,對於朱予煥來說是一件莫大的鼓勵。
    朝廷的流言蜚語,朱予煥不是不知道,一直默不作聲隻是在等一個結果。
    等一個能給那些人有力回擊的結果,而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
    朱祁鎮看到王驥和朱予煥的題本,心中也是十分驚喜,立刻下旨褒獎二人,又準備各種賞賜等,讓人給兩人送到雲南去。
    朱予煥身上有壓力,朱祁鎮也不例外。誰讓朱予煥一口氣得到了太多本不該有的“特權”,必然會招惹非議。
    好在先前對楊士奇的“殺雞儆猴”還是有效果的,大部分人都對順德長公主膽大妄為的行徑“敢怒不敢言”,隻有少部分人上書參奏,比如先前曾經上書懇請朱祁鎮加強西北邊防的劉球。
    見劉球上本參奏順德長公主,上至皇帝、下至官員,其實都不意外,畢竟劉球此人書生意氣,直言進諫也算不得什麽壞事,總比有的人屍位素餐要好。
    但對於王振來說,這件事卻是個送上門的機會,王振顧不得朱祁鎮還在後宮,便急匆匆地去找人。
    “陛下瞧瞧這個,這是盈盈近來練的字,有沒有陛下的風采?”
    朱祁鎮接過周盈盈遞來的一遝紙,細細翻看了一番,道:“確實練得不錯。”
    周盈盈得到他的誇獎,麵上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道:“妾身讀書識字不多,好不容易才學得陛下禦筆的幾分神似,陛下難道不賞賜妾身嗎?”
    坐在羅漢床上的朱祁鎮被她的話逗笑,對身邊的內官吩咐道:“明日把朕內庫中的那件青玉筆架拿出來,送到周嬪這裏。”
    “是。”
    兩人正說話間,殿外的內官通報王振有事稟報,求見皇帝。
    王振一向恭敬,若非要事,他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皇帝的,是以朱祁鎮毫不猶豫地讓人宣王振入內。
    周盈盈見狀急忙起身,道:“陛下和王伴伴有要事商討,妾身這就退下。”
    王振一進來便聽到周盈盈的話,連忙道:“奴婢所要上報的並非是機密要務,娘娘不必回避。”
    人人都知道,如今的幾位後妃之中,當屬周盈盈最為受寵,不過一年便成了周嬪,若是將來誕育子嗣,說不定能夠封妃,王振自然是不會得罪周盈盈。
    朱祁鎮聞言微微挑眉,問道:“什麽事?”
    “奴婢不敢欺瞞皇爺,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事關聲譽。”王振見朱祁鎮的胃口被自己吊了起來,這才道:“是順德長公主的聲譽。”
    聽到王振的回答,原本還有幾分慵懶的朱祁鎮立刻支起身體,他將手臂搭在引枕上,問道:“怎麽回事?和大姐姐有什麽關係?”
    “翰林侍講劉球汙蔑順德長公主以女子之身公然攬權、恣意行事、膽大妄為,以至上行下效,京城乃至直隸婦人皆拋頭露麵、風氣不正……”可人人皆知,長公主是為了雲南改土歸流一事才懇請陛下準許長公主便宜行事,劉球如此進諫,豈不是汙蔑長公主為國的一片忠心?”王振覷著朱祁鎮的臉色,見他還未完全聽進去,這才接著說道:“最要緊的是浪費了皇爺安定西南的一片苦心啊!若是人人效仿劉球,為了清流聲譽而紛紛參奏長公主,不僅有損長公主的名聲,更是將皇爺寫作我大明聖主識人不明、女子幹政之濫觴,其心可誅!”
    朱祁鎮原本還不以為意,但聽到後麵的話,朱祁鎮的神情也愈發嚴肅。
    沉默良久,朱祁鎮終於開口道:“朕記得先前征討麓川的時候,也是這個劉球上書反對?”
    “正是。”
    一旁的周盈盈見朱祁鎮眸露冷光,便知道他心生不快,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皇後娘娘平日裏時常教導妾身等宮中妃嬪,男忠女貞,最要緊的便是以國家為重,長公主對陛下如此盡心盡力,若是知道京中有這樣的論調,心中肯定不好受……況且陛下最孝順兩宮太後,慈惠老娘娘若是知道長公主造人非議,隻怕影響老娘娘的身體康健……”
    她和朱祁鎮相處這兩年,早已經摸清了朱祁鎮的脾性,她要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開口,話就必須得說到朱祁鎮的心坎上。
    朱祁鎮哪裏會想不到這一點,冷聲道:“把這個劉球抓進監獄好好審問,看看他還有沒有其他同黨造謠汙蔑順德長公主,若還有人敢妄自上奏,一並抓入詔獄審問。”
    王振知道大功告成,按下心中的欣喜,應聲道:“是,奴婢這就讓人吩咐指揮使馬順辦理此事。”
    朱祁鎮隻擺擺手,示意他盡快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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