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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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統十年十一月,叛亂的範圍越發擴散,有難以收拾的征兆。
    這次參與叛亂的本就是當地百姓,或是在礦洞勞作的礦工,對於當地地形地勢十分了解,善於和官兵打遊擊,一路流竄,這才導致參與叛亂的人越來越多。
    待到次年三月,叛軍已經數次擊破剿匪的官軍,還擴大了自己的勢力,據傳正編已經達到了四五千人。
    這數量聽著不多,但卻沒有算上協助叛軍作亂的其他人,這樣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想必也有六到七千左右。
    期間官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僅沒有成功截斷叛軍的退路,反而被叛軍耍得團團轉,致使賊勢滋蔓,局麵愈發嚴峻。
    正如朱予煥所料,朱祁鎮並未調用王驥、朱予煥和雲南的士兵,而是選擇從京城指派官員前往當地,指揮官兵剿匪作戰。
    禦史柳華受命前往平叛,提督福建、浙江、江西三省兵馬,合力剿匪。
    但事情明顯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和這些在當地生活多年的叛軍相比,柳華的作戰經驗明顯不夠豐富,盡管他頒布各種規章製度來預防和作戰,但仍舊沒有什麽大的收獲。
    福建一帶仍舊處於叛亂狀態,百姓們又時不時要被征用一起抵禦賊寇,一時間叛亂地區不事生產、人心惶惶,而叛軍則在這樣的情形下開始占據城池,有了長期持續發展的地盤。
    除卻組織耕種,叛軍首領葉宗留將各大礦場全部掃蕩一遍,其中收獲全部充作“軍費”,雖然數量不算多,但比一開始的一窮二白要好上許多。
    畢竟比起給皇帝幹活,這些叛軍為自己幹活可要賣力許多,將金銀銅挖了個一幹二淨,總還是有些收獲的。
    不僅如此,葉宗留更是聘人教授手下叛軍武術,訓練提升他們的作戰水平,再次吸納許多青壯年加入叛軍的行列。
    這樣輪番操作下來,叛軍的人數越來越多,已超萬人。
    數次交戰之下,葉宗留也意識到官兵的作戰水平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加之福建等地的銀礦都被他們搜刮得差不多了,自然也該向外發展。
    朱祁鎮在京城看到奏報,險些被氣得吐血。
    這群無用的東西,明明人數遠勝叛軍,竟然連葉宗留這樣的野路子都打不過……白白浪費他的信任。
    如今場麵一發不可收拾,王振也知道朱祁鎮心有怒火,當務之急是搶先找到一個甩鍋的人,先前被委任平叛卻沒有功勞的柳華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王振看著被丟在地上的軍報,急忙上前撿起,勸說道:“皇爺息怒,如今唯有嚴懲禍首,官軍才能安心剿匪。”
    朱祁鎮怒極反笑,反問道:“安心剿匪?這群廢物,這麽長時間都沒能攻下福建,他們還有臉繼續剿匪?朕要是他們,臊都要臊死了!”
    王振咽了咽口水,接著說道:“到底是柳華指揮不當,才給了這群叛軍壯大隊伍的機會,若不追責柳華,恐怕難以服眾。”
    朱祁鎮冷靜下來,這才道:“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王振見他冷靜許多,這才接著說道:“若是換作王尚書或是長公主,早就平定福建了。處理柳華容易,但之後平叛福建的人選……”
    聽到朱予煥的名字,朱祁鎮立刻坐直了身體,道:“長公主如今正忙著雲南的諸多事宜,哪有空閑平叛?京中官員對南方作戰沒有經驗,論資曆和能力,還是王驥更勝一籌。”他說完沉默半晌,道:“順德長公主一向溫和守禮,如今雲南安定,她留在雲南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就讓王驥征兵前去平叛。”
    聽他這麽說,王振立即明白了朱祁鎮的心思。
    自從劉球一事,皇帝心中對順德長公主已經有了芥蒂,尤其是在發現順德長公主成為了官員攻擊自己的工具和借口。
    即便這件事並非出自長公主的本心,但客觀上確實為官員們提供了“便利”,朱祁鎮自然也就不希望順德長公主繼續“出風頭”,成為官員用來和自己抗衡的工具。
    如果不是因為順德長公主是先帝的愛女,又曾和皇帝感情極好,否則她大概是難以逃過這些官員的結局的。
    王振連忙道:“皇爺英明。”
    有了皇帝的準許,王振立刻讓馬順指揮錦衣衛都指揮鄧安將責任歸咎於柳華的無能,如此一來,便將叛亂擴大的黑鍋都甩給了柳華。
    不能整治叛軍,難道還不能整治個官員嗎?
    王振剛剛下令讓人抓捕柳華問責,沒想到柳華聽說了消息之後便喝藥自盡,這樣的行為的背後含義不言而喻。
    有劉球的前車之鑒,柳華寧願自殺也絕不入詔獄。
    抓不到柳華,氣急敗壞的王振隻能將柳華的家人全部抓走,男子充軍戍邊,女子沒入浣衣局。
    罪名安排下去,但叛軍還要繼續處理,這下朱祁鎮也不再猶豫,果斷委派王驥前往福建剿匪,同時在湖廣、貴州兩地征兵,一同討伐叛軍。
    原因無他,如今叛軍的數量越來越多,雲南目前可以調動的兵力已經不足以應付叛亂,更不用說順德長公主還在雲南,需要一定的兵力保護公主,征兵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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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朱祁鎮還是有些惱怒。
    將近兩年都沒能徹底平定葉宗留等人的叛亂,再這樣拖下去,先不說影響南方局麵的安穩,朱祁鎮這個皇帝的臉都要丟盡了。
    指使官軍剿匪,官軍接連失利,命令柳華平叛,始終不見成效。
    當初麓川之戰贏得有多順利,如今福建平叛屢戰屢敗就有多尷尬。
    朱祁鎮上朝時,一旦提及福建的事情,便多了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
    朱祁鎮的煩躁有目共睹,眾人都夾起尾巴做人,不敢輕易招惹朱祁鎮。
    好在周淑妃在這段時間內又為皇帝誕育子嗣,皇長子出生的喜悅衝淡了原本有些緊張的局勢。
    皇帝終於有了長子,根據太祖爺定下來的規矩,朱祁鎮為皇長子取名為“見深”。
    但到底帝後年紀還輕,未來還有誕育子嗣的可能性,朱祁鎮自然不會考慮冊立皇長子為太子。
    隻是對於皇長子的培養,總要謹慎對待。
    盡管十分寵愛周盈盈,但朱祁鎮對周盈盈的個性和能力還是有一定的認知的。
    周盈盈即便是再怎麽聰明伶俐、千嬌百媚,但在學識和性格方麵都有著明顯的欠缺。
    但若是錢皇後和如今的慈惠皇太後一般,未能生下皇子,那大明的皇位未來自然屬於剛剛出生的朱見深。
    對未來皇帝的撫育絕對不能馬虎大意,朱祁鎮更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庸人,被大臣玩弄於股掌之間。
    思來想去,適合撫育皇長子的隻有兩個人,那便是兩宮太後。兩人都在宮闈多年,在女子之中算得上飽讀詩書,隻是這兩人又各自有缺陷。
    慈惠皇太後和皇長子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孫太後早在朱祁鎮剛剛登基的時候便希望能夠借著兒子的手來證明自己的地位。前者容易做甩手掌櫃,後者心思又太過複雜。
    好在皇長子年紀還小,暫時留在生母身邊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至於教養問題,也不必急於一時半會兒,等到之後再從內官和女官之中遴選有真材實料的人從旁教導皇長子。
    周盈盈在兒子出生後不久便有些擔憂朱祁鎮會仿照朱瞻基那樣,將皇長子抱到兩宮太後那裏撫養,是以早早就暗中找到韓桂蘭通氣。
    還是韓桂蘭屢次寬慰周盈盈放心,長公主一定會想辦法將皇長子留在她的身邊。
    事後周盈盈觀察許久,見朱祁鎮確實沒有把皇長子抱走的意思,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感慨起長公主的料事如神。
    她的兒子是皇長子,隻要皇後如同慈惠皇太後那般沒有誕育皇子,那未來的皇位必然屬於她的兒子,到那時候,也能讓那些曾經以為她癡人說夢的人大吃一驚。
    韓桂蘭當然不會告訴周盈盈,朱予煥事前沒有任何吩咐,也沒有任何應對手段。
    朱予煥給了韓桂蘭最大的自主權,讓她與六尚可以接受調遣的女官們打了招呼,韓桂蘭對後宮中的動向不能說是了如指掌,也能知道一個大概。
    更不用說韓桂蘭跟在朱予煥身邊多年,對皇帝的脾氣十分了解,結合宮外得到的消息,韓桂蘭便能猜到,皇帝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將皇長子抱養給兩宮太後,是皇帝的心思導致他不願意相信任何一個人,也就不會將皇長子交給兩宮太後中的任意一個。
    隻是好日子沒有過幾天,局勢便又有些不妙。
    原因無他,王驥帶著大部分人馬前去福建平叛,其中有不少都是當地的土民,而貴州、湖廣兩地這幾年內一直大災小災不斷,正是缺衣少食的時候,如今又沒有了勞動力,不少百姓因此怨聲載道,更有甚者也效仿福建的葉宗留叛亂,揭竿而起。
    這下大家算是知道什麽叫做按下葫蘆浮起瓢了。
    朱予煥身處雲南,消息要比京城來的更快,自然是對土民起義的事早有耳聞。
    隻不過朱予煥沒有調動士兵的權力,也就隻能聽聽罷了。
    以朱予煥對朱祁鎮的了解程度,加之雲南傳遞消息速度太慢,朱祁鎮應該還是會堅持官兵作戰剿匪。
    在他看來,土民起義雖然撞上了福建的事情,但相比那些礦工,貴州等地的土民缺乏青壯年戰力,要比葉宗留容易對付。
    而在朱予煥看來,朱祁鎮這是接連踢了兩塊鐵板。
    “隻怕他以為這些人是看到了葉宗留等人反抗、一時興起才會如此行事。”
    懷恩在一旁為朱予煥研墨,道:“這些土民的語言文字雖然與我們不同,但一樣是活生生的人,為了活命,什麽事都可以去做。”
    朱予煥盯著信紙思索片刻,道:“有些人生來便活得不費力氣,怎麽會明白那些拚命活著的人的苦楚?”
    其實她很清楚,貴州如今正是人力短缺的時候,有不少起義的百姓都是老弱婦孺,盡管他們大都是熟悉地理的當地人,但效仿福建起義和官府打持久戰是絕對不可能的。
    懷恩見她下筆行雲流水,便隻在一旁默默站立。
    朱予煥大功告成,看著墨跡晾幹,這才將信遞給懷恩,道:“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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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恩接過信一看,隻見信是寫給黃金鳳的,大致內容是讓她連同一些商人在京城中透露瓦剌有意南下侵襲邊境的消息。
    黃金鳳在北方邊境行商,與韃靼的百姓也多有來往,加之她精通語言,再做些人情,能夠打聽到的消息也不少。
    比如也先借著幫助大明對付兀良哈的理由派人到邊境上向皇帝討要糧食,而朱祁鎮當時的注意力都在福建的叛亂上,哪有心情打發叫花子,便讓郭敬拒絕也先入內。後來也先又派遣使團入京封貢,人數遠超朝廷對於外族封貢人數的限製,又撞上了貴州的土民起義,財政吃緊,朱祁鎮當然不會讓王振像以前那樣“出手闊綽”。
    加上石亨近來對郭敬等人的觀察,這些人近來與瓦剌的聯係遠不如先前走私的時候密切,走私的數量明顯降低、次數也有所減少,可見是察覺到了朱祁鎮的態度變化,憂心有一日朝廷徹查此事,牽連自己。
    但他們又舍不得走私的獲利,仍舊與瓦剌保持小型的走私交易。
    朱予煥幾乎可以猜到也先的惱怒。
    畢竟以前能夠拿到手的可不是這個數目,他給王振和郭敬的賄賂不在少數,郭敬還算有點良心,而王振卻直接翻臉不認人,於也先而言,這是極大的侮辱。
    黃金鳳在信中滿是對邊境的擔憂,以她打探到的部分消息,也先明顯是起了不臣之心。
    也先頗有些謀略,對於草原上的部落采取“遠交近攻”的手段,打仗和聯姻並重,迅速壯大了瓦剌的實力。
    而隨著瓦剌的壯大,也先需要獲取更多的資源,這份需要已經遠遠不是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可以滿足的,所以也先將矛頭對準大明是遲早的事情。
    朱予煥雖然沒辦法操控瓦剌,但卻可以操控朱祁鎮。
    她比誰都清楚朱祁鎮對超出一般帝王的名望的渴望,所以十分需要證明自己。
    朱予煥要做的就是加快這個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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