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流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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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驥到底親自參與過諸多重大戰役,有他出馬,三地的叛亂要和緩許多,至少沒有繼續擴大範圍的趨勢,朱祁鎮也總算能鬆一口氣。
    至於貴州的叛亂,雖然來勢凶猛,但貴州本地仍有官兵鎮守,除了最開始來勢凶猛,後麵局勢便在鎮壓下逐漸和緩,雖然一時半會兒不能徹底解決,但至少貴州的大部分地方已經重回穩定。
    就在此時,順德長公主朱予煥主動上書,懇請皇帝對於主動投降的當地百姓和苗民寬鬆處置,重新安置當地百姓,並將雲南等地的設施在貴州一帶繼續普及,同時降低對貴州、湖廣兩地的田賦勞役等,以此來緩解當地的矛盾。
    順德長公主在題本中將這些措施介紹得一清二楚,還不忘結合如今雲南的基本情況進行說明,以此來證明這些措施的可行性。
    從這道題本中足以看出長公主的用心程度,曾鶴齡卻在心中隱約覺得不妙。
    如今的皇帝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對政務尚且稚嫩的年輕人,而是已經對權柄產生強烈占有欲和警惕心的皇帝。
    即便順德長公主的話再怎麽有道理,隻要皇帝心存質疑,那麽順德長公主說什麽都是錯誤。
    與曾鶴齡觀點一致的人還有王振,他幾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斷,隻要自己稍微煽風點火,皇帝和順德長公主逐漸出現裂痕的關係就會繼續惡化,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將曾經的屈辱徹底洗刷。
    是以王振第一時間就讓部分暗中投效的官員上本支持順德長公主。
    原因無他,皇帝的心中對大部分官員滿是反感,當一個人否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站立在這件事的對立麵。而如今王振就是要讓順德長公主成為皇帝的對立麵。
    果不其然,朱祁鎮在看到幾個官員對順德長公主的支持後,麵上多了幾分陰翳。
    王振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殿下在雲南多年,對於當地的民生十分了解,上奏也是為了皇爺著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祁鎮已經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當初怎麽不見她出來‘主持公道’?如今東窗事發,她倒是站出來為百姓發聲了?”
    王振心中十分明白,朱祁鎮如今因為叛亂的事情心煩意亂,加之政務繁多,隻想將貴州的事情迅速解決。
    至於迅速解決的最佳手段,那自然是將叛亂的百姓殺了了事,以儆效尤。
    王振聞言立刻小心翼翼地說道:“先帝在的時候,便時常誇獎長公主宅心仁厚,長公主對皇爺更是一片忠心耿耿……”
    聽到這話,朱祁鎮麵上神情更冷,道:“忠心耿耿?她要是真的忠心耿耿,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這種話了。不過是為自己攬聲名罷了,說得她好像是個聖人一般。”他說著說著更多了幾分惱怒,道:“如果不是出生得早了些,受過皇考的教導罷了,倘若沒有朕對她鼎力支持,她會有今日嗎?現在反倒調轉槍頭,幫著那些外人對付朕……是朕對她太好了一些!”
    王振心中樂不可支,但麵上還是一片惶恐神情。
    帝王之心,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然如今長公主有危牆之勢,他王振當然也要幫著推一把。
    “長公主……長公主……”
    朱祁鎮在此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反問道:“看你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你怕什麽?”
    王振囁嚅道:“奴婢是敬畏長公主。”
    朱祁鎮怒極反笑,反問道:“敬畏她?誰是你的主子,你敬畏她什麽?”
    王振連忙答道:“奴婢自然是聽皇爺的話,隻是……”
    朱祁鎮怎麽會不明白王振的言外之意,冷笑道:“我看不光是你有這樣的想法,那些一直和朕作對的官員也有一樣的想法吧。”
    “皇爺乃是九五之尊,這些官員們怎麽敢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朱祁鎮在聽到王振提起朱瞻基的時候就已經被徹底激怒,即便王振此時此刻的挑撥離間太過明顯,朱祁鎮也無心計較,隻是道:“朕看他們敢得很,是朕對他們太過寬和,他們以為朕沒有上過戰場,就會心慈手軟嗎?”
    王振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要處置那幾個幫長公主說話的官員,便主動開口道:“雲南局勢已經安穩許多,皇爺若是想要警示百官,不如直接將順德長公主召入京中。”
    朱祁鎮沉吟片刻,道:“這話言之有理,至於長公主的安排……”
    他心中的考量自然是將朱予煥目前暫時擁有的全部權力一並奪下,即便不方便給朱予煥安排一門婚事徹底嫁出去,至少也要先將她控製在公主府內。但若是將長公主當做先前那些官員一般雷厲風行,隻怕外麵會有一些不該有的議論聲。
    朱祁鎮接連處置官員,楊士奇和劉球都是典型,而這幾件事又都和王振相關,已經在無形之中讓眾人將他當做了被王振蠱惑的君王,若是過於針對長公主,隻怕這種傳言會愈演愈烈。所以不如待到貴州湖廣和福建的叛亂被平息了,再給長公主多加恩寵,讓長公主回到她本應該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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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也能猜到朱祁鎮的心思,便道:“皇爺對待兄弟姐妹一向親和,不會嚴苛對待長公主,之後賞些白金綢緞便是皇爺的禮遇。”
    等到那個時候,順德長公主也隻能和其他公主駙馬一般,對他低聲下氣了。
    朱祁鎮微微頷首,道:“就按照你所說的辦。”
    比起藩王,順德長公主幾乎沒有什麽威脅性,加之慈惠皇太後這個母後還在,朱祁鎮自然不會和朱予煥直接撕破臉。
    若是慈惠皇太後因此病重,朱祁鎮隻會更加頭痛,畢竟不孝的帽子可比寵幸宦官、暴戾恣睢重多了。
    王振見狀接著說道:“到底是太皇太後在的時候太過寵愛長公主,準許她平亂,這才開了頭……”
    聽王振提起張太皇太後,朱祁鎮也有些不快,但還是道:“奶奶當時也是好心,沒想到那些官員反倒真以此為榮,如今朕已經親政,何須一個女人四處操心?”
    他心中確實有幾分埋怨張太皇太後對朱予煥太過放心,隻是無論如何,張太皇太後都是養育他長大的人,即使心中有怨氣,朱祁鎮也絕不會在其他人麵前表露。
    王振早就有此心思,立刻道:“皇爺一直都以文治天下,這些官員表麵順從、心中不服也是在所難免。”
    自朱祁鎮登基以來,真正稱得上大規模戰爭的隻有麓川之戰,盡管這場戰爭由皇帝做主進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將權力下放給了兵部尚書王驥和順德長公主。
    這兩位才是決定麓川之戰勝負的人,真正屬於皇帝的褒獎的隻有一個詞。
    ——慧眼識人。
    朱祁鎮攥緊了手中的筆,道:“平日裏一個個道貌岸然,口中滿是仁義道德,參奏長公主幹政,心裏卻對她頂禮膜拜,可笑至極。”
    王振接著說道:“皇爺所說極是,其實這些人無非是被太宗爺和先帝的名頭蒙蔽了,真將長公主當做戰無不勝、算無遺策的奇人……殊不知若是皇爺親自去前線,隻會比順德長公主更勝一籌。”
    朱祁鎮聞言心中舒坦幾分,隨後道:“朕這幾日翻看題本,有邊將匯報,說是有韃子南下逃亡,說也先有大舉南下進攻的意思?”
    王振聽他主動提起這些,心中更多了幾分喜悅,麵上仍舊十分克製,“正是如此,先前瓦剌使團前來京城封貢,人數遠超以往,皇爺仍舊以禮相待,可這也先卻屬實是不知好歹,竟然膽敢暗中謀劃南下入侵邊境。”
    朱祁鎮冷哼一聲,嘲諷道:“先前朕礙於征討麓川一事,給他幾分薄麵罷了,他倒還真敢蹬鼻子上臉。”他沉思片刻,道:“讓人給邊軍充足補給,最近一段時日勤加打探瓦剌的消息。”
    朱祁鎮雖然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但也知道個大概,不算完全的睜眼瞎。
    況且他打算要拿瓦剌為自己立威,自然不能毫無準備地出發。
    王振連忙應聲道:“奴婢明白。”
    朱祁鎮拿起王驥的捷報,道:“自從宣德九年皇考巡邊後,皇家已經有十年未曾親曆北境,也是時候該重振軍威了。”
    待到王驥將福建的叛亂平複得差不多了,後勤不再吃緊,他便如同太宗爺和父親那樣,親自率兵北伐。
    王驥可以、朱予煥可以,他當然也可以。
    以明軍的裝備、戰術和實力,難道還不足以應對也先嗎?
    到時候他要讓那些將順德長公主高高舉起的人看看究竟誰才是真龍天子。
    朱祁鎮心滿意足,對王振道:“朕記得今日郕王帶著王妃向母後請安?”
    “是。”
    “叫郕王來乾清宮和朕對弈。”
    王振一開始還沒有明白朱祁鎮的意思,但很快便醒悟過來。
    如今皇帝雖然有長子,但稚子夭折不是什麽稀罕事,郕王仍舊是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之一。
    而郕王幼年和永清長公主朱友桐更加親近,如今關係也十分密切。朱祁鎮要防備順德長公主,當然也不能放過郕王。
    尤其是要提防順德長公主和郕王勾結串聯。
    正統十年八月,朱祁鈺正式大婚,得以和王妃林氏一同正式搬入京城中的郕王府,因著還惦記著長輩,朱祁鈺每月都會入宮請安一次,有時也會讓王妃替自己入宮請安。
    林家出身金吾衛,不過隻是個小官,林氏名喚圓貞,比朱祁鈺小一歲,性情活潑,是吳妙素一眼相中,請胡善祥做主,將其定為郕王妃的最終人選,原因無他,朱祁鈺性子多幾分沉悶,正需要一個活潑的人陪在左右。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重要原因。
    林圓貞家中背景不比其他王妃,被選中前其母還曾在順德長公主的紡織廠中做工,心靈手巧、小有名氣,因此相比其他人,吳妙素對林圓貞的家庭稱得上知根知底。
    林圓貞的母親出眾,想必她的女兒也不會差。
    至於身家懸殊,就是再怎麽高貴的人家,難道還能貴的過皇家嗎?與其如此,不如選一個合適的。
    正如吳妙素所料,朱祁鈺和林圓貞成婚一年不到,兩人雖然不至如膠似漆的地步,但也稱得上琴瑟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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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後和娘不知道,如今廠子裏可熱鬧了,我聽身邊的丫頭說了,外麵都說‘京中巧手婦人盡在長公主轂中,轂外皆是懶婦’,連媒婆都常到廠子裏打聽這些婦人家中的女孩兒,引得上上下下的婦人都給自己找活計,連許多酒樓茶館都開始招女夥計入內做工。”
    聽到林圓貞繪聲繪色的描述,胡善祥和吳妙素都不由笑了起來。
    胡善祥不由感慨道:“以往都是煥煥和桐桐說這些逗趣的話,隻是她們兩個現在都各自忙碌,這宮中也不曾像過去那樣熱鬧了。”
    吳妙素聞言掩唇笑道:“咱們的圓貞丫頭在宮中像是百靈鳥一樣,人人都愛聽她說話。等過些時候長公主回京,定然也喜歡她。”
    聽到朱予煥的名號,林圓貞眼前一亮,好奇地問道:“這次順德長公主真的會回來嗎?”
    先前郕王夫婦大婚的時候,順德長公主便說要回京觀禮,可正好撞上了福建叛亂,朱予煥隻能繼續滯留雲南。
    而後福建叛亂愈演愈烈,皇帝也一直沒有讓順德長公主回京的意思。
    朱祁鎮的旨意還沒有正式下發,但也並沒有隱瞞眾人,是以已經有不少人聽說皇帝要下旨命順德長公主回京。
    提起這個,胡善祥的神情有些難以捉摸,隻是道:“陛下有命,煥煥自然不會反對。”
    得知朱予煥為貴州叛亂一事上奏皇帝,胡善祥便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於皇帝而言,身處雲南的順德長公主插手貴州的事情便是僭越,隻怕女兒是無法繼續在雲南呆下去了。
    胡善祥不怕女兒在外吃苦,隻怕她不能一展抱負。
    如今這個情形,隻怕回京之後不會有什麽好事……
    吳妙素看出胡善祥隱藏的那一份不安,抬手按在胡善祥的手上,輕輕地握了握,道:“娘娘放心,這些年來,長公主奉先帝遺命勤勤懇懇,陛下都看在眼裏,不會忘記的。”
    無論如何,朱予煥都是皇帝的姐姐,皇帝絕對不可能像對待楊士奇父子那樣對待朱予煥。
    但吳妙素也意識到了,這次回京和先前不一樣,這對姐弟平靜的外表下是波濤洶湧的對立。
    也許長公主一直在等這一天,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和好奇,長公主要用什麽方式來“取勝”。
    朱祁鈺在宮外,知道的比胡善祥和吳妙素更多,清楚長姐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危機,正因如此,他才同王妃一起入宮,想要親口和兩位母親商量這件事。
    隻是他還沒有說出口,外麵便有人通傳,說是皇帝召見郕王。
    朱祁鈺正有些發愁,一旁的林圓貞已經小聲道:“王爺快去吧,母後和娘這邊有圓貞在呢。”
    朱祁鈺和妻子對視一眼,這才起身前往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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