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完全沒有防備，周圍下人也沒想到周氏會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三老爺被周氏撞個正著，撲通一下，仰麵八叉倒在地上。周氏尤不解恨般，直直撲到三老爺身上，兩手狠狠抓了過去。三老爺的臉瞬間見了紅。
    “啊——！你個潑婦！潑婦！”三老爺氣急敗壞，手推腳蹬，將周氏踹向一旁，一邊爬起身，一邊高聲咒罵。周氏哪裏會讓他躲開，又死命猛撲，隻這時一旁下人已經反應過來，蜂擁著拖住周氏手腳。
    周氏動彈不得，可嘴裏卻是不停：“你居然敢說女兒！你哪裏來的臉說女兒！你個為老不尊的！日日往攬月樓跑，日日幹些齷齪勾當！當我不知道麽！我呸！娼妓都比你幹淨！你個不要臉的！......”
    三老爺氣得渾身顫抖：“堵上！堵上她的嘴！給我堵上她的嘴！潑婦！潑婦！”
    等老侯爺回府時，周氏已經被三老爺堵嘴捆在了惠迪院內室的床柱上。
    三老爺雖色欲熏心，但不是傻子。他若想襲爵，自然要靠兒子。可兒子若有個被休棄歸家的母親，名聲有損，離那個爵位就更遠了。因此，三老爺向老侯爺稟告說，周氏因女兒沒了，刺激過大，舉止失常，需要靜養。葳蕤院和三房小廚房的下人既與荀璐夭歿都有關聯，索性發賣就是。
    三老爺算盤打得也算精。他在一眾下人麵前失了顏麵，自然不想讓見了當日情形的人在眼前晃。他正好缺錢，名正言順將人賣了，讓手頭寬裕些。至於葳蕤院裏，隻剩下馬上要出嫁的五小姐荀嬛，要那麽多下人做什麽？三房小廚房本就是周氏母女用，如今隻剩周氏，也不必留著，直接拆撤就是。
    老侯爺下朝路上就聽了荀放回稟，如今見三老爺已做了決斷，索性不理，隨他折騰。
    趙荑聽了晴兒的話，鬆了口氣。如此，也算沒有牽連無辜。她隻暗中叮囑清湄，去牙行把青芷一家和那個幫她跑腿的小丫頭買下來，偷偷送去了雲溪莊。
    青芷得知是五奶奶買了她時，哭得不能自已。終於逃了周氏母女的魔爪，終於不必擔心隨時落在身上的尖針、利簪，終於不用害怕被板子打殘、打死！她哭得那麽酣暢，哭得那麽痛快！是的，她可以大聲哭了！能大聲哭，多幸福的事兒！
    如今一家人都成了五奶奶的人，青芷宛若重生。
    三太太周氏被關起來，趙荑稍稍放了心，可也不過幾日而已，晴兒又帶回了讓趙荑皺眉的消息。
    “老太太去了惠迪院？”趙荑重複著晴兒的話。
    “是！老太太去了！還進去見了三太太，甚至把連媽媽她們都攆了出來，身邊一個下人都沒留！”晴兒肯定地點頭。
    “待了多久？”趙荑問。
    “大概兩盞茶時間。連媽媽就站在離門很近的位置，可裏麵聲音壓得很低，連媽媽根本聽不清。奶奶，老太太是要幫三太太麽？”晴兒忽閃著大眼睛，滿眼疑惑。這府裏的主子怎就不知消停呢？
    “有可能！”趙荑自從知道褚老姨娘，還有小桃雙生兒女的事情，就對老太太赫氏極其厭惡。不過，若這老太太不再作惡，她還真沒動心思對她做點什麽。所謂替天行道，她趙荑還沒那資格。可若老太太助紂為虐，或根本就是尋三太太聯手對付她，她還能等著被動挨打麽？
    “金穗怎麽說？”趙荑又問晴兒。
    “金穗姐姐說老太太之前日日問漻園，問三房動靜，知道七小姐沒了，還說了句真是不中用。後來知道三太太被拘禁在惠迪院，臉色就很不好看，不過的倒也沒說什麽。那日一早不知怎麽，就忽然說要出鬆福堂轉轉，然後就徑直去了惠迪院。等老太太從惠迪院離開，金穗說雖然看著老太太表情沒什麽不同，可她在老太太身邊時日不短了，說隻看老太太眉眼，就知道應該心情極好。”晴兒細細答著。
    心情極好麽？趙荑一片一片摘著手中梔子花的長橢圓形葉子，心裏反複思忖著這幾個字。
    什麽能讓老太太心情極好？三太太能有什麽讓老太太心情極好？
    或者該換一個說法，老太太之前因為什麽心情不好？
    趙荑用剪刀將梔子花過長的莖稈剪下，比著長，留出參差的插瓶高度，再一支一支插進茶鼠色的貫耳瓶中。高腳碟狀的重瓣白花兒映在瑩潤翠綠的葉間，清新嬌豔，宛若少女。
    “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趙荑低聲吟誦著劉禹錫《和令狐相公詠梔子花》中的詩句，似全然忘了老太太的事兒。
    晴兒張張嘴，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五奶奶。
    “晴兒，知道這句詩什麽意思麽？”趙荑笑著看向晴兒。
    “不知道！”晴兒眨了眨毛嘟嘟的大眼睛，不懂趙荑怎麽就從老太太轉到了詩詞上。
    “色如仙樹，香若嫦娥！”趙荑含笑。
    “哦！”晴兒答應，可眼裏的懵懂讓趙荑撲哧笑了出來。
    “晴兒，好的東西自然要用更好的東西來描繪，你才能更加覺出它的好來；壞的東西自然要與更壞的東西聯係，你才能更加品出它的壞去！”趙荑垂下眉眼，漸漸收了笑。
    晴兒揪揪自己頸間的碎發，覺得五奶奶的話怎麽那麽難懂！
    趙荑也沒向晴兒多做解釋。
    老太太在鬆福堂的一眾下人被老侯爺發賣後，一直消停得緊，如今是沒見到想見的結果，索性尋了三太太周氏，既賣了三太太人情，又得了三太太指點或是資源吧。
    “晴兒，你去尋金穗，告訴她......”趙荑抬手示意晴兒靠近，在她耳邊低低囑咐。
    “是！”晴兒使勁眨眼，清亮的大眼睛裏閃著興奮雀躍，迫不及待地福身退了兩步，轉身就跑。
    趙荑看著晴兒背影，沒了半分笑意。
    一直以來，她都以靜製動，見招拆招；如今她受夠了被動應戰，既然有人想找死，那她不妨反客為主，送人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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