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荀家五爺的蹤跡？”程楊聽著手下回稟，略有些惱怒。“一個大活人，身邊又有那麽多人跟著，還能上天入地不成？再查！”
    “是！”手下應著，又猶豫地開口：“大人讓盯著荀二老爺和三老爺。二老爺警醒的很，身邊又有功夫很好的人，屬下很難靠近；三老爺日日泡在攬月樓裏，倒是容易查，隻不過近幾日他被攬月樓催債，沒怎麽去。”
    “催債？欠了多少？”程楊心下一動，抬眼問道。
    “五千七百兩。”手下答。
    “他倒是舍得！”程楊譏笑著冷哼。一堆庸脂俗粉，哪裏比得上他的柔茹！他最看不上荀三老爺這樣的，百無禁忌，見個長得不錯的女人就挪不動步，沒見過女人一般，真真是個發情種馬。
    “他這幾日做什麽？”程楊又問。
    “荀三老爺這幾日回了侯府。屬下派人搭上他的長隨，給了點好處。長隨說三太太被關起來，沒人阻著，三老爺這幾日把三房長得不錯的婢女睡了遍，不過，不過好像還不大滿意，說，說沒攬月樓的妓子夠勁兒！”手下垂頭回稟，心裏對這荀三老爺鄙夷不已。平白糟蹋了清白人家姑娘，居然還拿著與樓子裏姑娘比，真不是個東西！
    “這個色胚！”程楊嗤笑。他也好色，可好色到全無底線，這荀三老爺活該在女色上栽跟頭！“你去......”他低聲吩咐手下。
    “是！”手下驚愕抬頭，不過馬上垂首應著退出去。程大人為達目的，真真不擇手段啊！
    兩日後申正時分，柔茹帶清淺回了棠桂坊租賃的宅子。程楊說有人送了一些布料，就近放在那裏，讓她去挑著做些衣裙。柔茹本不想去，不過程楊反複遊說，說下衙會直接去宅子接她。柔茹閑來無事，權當散心，也就隨口應了。
    宅子裏確實放了些料子，看著花色質地都是上佳。柔茹隨意挑了幾匹，就坐下喝茶，等著程楊來接。可時間已近酉正，依然不見人影，柔茹不免焦躁起來。
    “小姐，有點兒不對！”清淺假做俯身給柔茹添茶，低低說。
    “嗯！”柔茹捏緊手裏帕子。是程楊查出她身份了麽？
    “啪啪啪！”有拍門聲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清淺出廳堂去開宅門。
    “啊！你們做什麽！”門口傳來清淺的驚叫。
    柔茹急忙起身，朝廳堂門口奔去，隻還沒待邁出門檻，已經被人堵住。
    “哎呦！你小子還真沒瞎說！果然是美人兒啊！”來人四十出頭，一身酒氣，出口的話帶了無限放浪。
    “你是誰？怎敢私闖民宅！”柔茹慌亂著退後，竭力壓下滿心驚懼。
    “民宅？暗娼也這麽理直氣壯了？哈哈哈，無妨！老爺喜歡這調調！今兒個咱就玩強搶民女，小娘子可滿意？”男人肆無忌憚地大笑，伸手去摟柔茹，滿臉淫邪。
    “你——你胡說八道！滾出去！你趕緊滾出去，不然我要報官了！”柔茹踉蹌後退，隻一腳踩上裙角，撲通摔倒在地。
    “小娘子這麽著急麽？哈哈哈，老爺來了！”男人撲過去，一手去撕柔茹裙子。
    “你在做什麽！哪裏來的登徒子！”一聲暴喝在男人身後響起。男人還未及回頭，斜後方一腳已重重踹上他的屁股，他撲通一聲撲倒在柔茹身旁的青磚地上。
    “啊！混賬！哪個混賬東西！”男人一邊往起爬，一邊破口大罵。隻他還沒站穩，又被一腳踹倒。
    “來人！將這私闖民宅，意圖強暴良家女子的登徒子送去京兆尹！”暴喝聲凶戾異常。
    “敢！我看你們誰敢！”男人聲嘶力竭。“不過一個暗娼，什麽良家女子！想仙人跳麽？不看看我是哪個？誰給你們的膽子！”男人氣急敗壞地向前連滾帶爬數步，躲避身後不斷踹來的腳。
    “居然還敢誹謗良家女子！罪加一等！來人！拖去京兆尹！”暴喝聲怒意十足。
    “等等！等等！你是哪個？快快鬆手！鬆手！”男人還沒看清來人，已被幾個壯漢圍住，如老鷹捉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送去京兆尹！”暴喝聲一聲令下，壯漢拖著男子衣領，直直朝廳堂門口去。
    “啊！啊！鬆手！鬆手啊！我是隆昌侯府三老爺，快鬆手啊！我是朝廷命官！快鬆手！你們居然敢以下犯上，快鬆手啊！”男子歇斯底裏地大叫。
    “等等！”暴喝聲裏添了不可置信。“拖回來！”
    荀三老爺被壯漢拖回，重重摔在堅硬冰涼的地上。不過他顧不得這些，隻慌忙抬頭去看，正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睛。
    “你說你是隆昌侯府三老爺？通事舍人荀四瀆？”眼睛主人眉頭緊鎖，似聽了最不可思議的事兒。
    “自然是本老爺！敢對老爺動手，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荀三老爺高昂了頭，可惜他此刻一身狼狽，頭昂得再高，看著讓人不覺氣宇軒昂，反而滑稽無比。
    “你可知我是誰？”那人抬起下巴，微眯了眼。
    “管你是哪個！今兒個敢傷了老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荀三老爺一臉目中無人。
    “一個從六品的通事舍人居然如此囂張！看來荀三老爺不僅要進京兆尹，禦史台也得走一遭了！”那人一臉譏誚。
    “你——你是哪個？”荀三老爺品出不對來。平頭百姓遇事會想到京兆尹，會想到刑部衙門，哪裏會提禦史台？他心裏有了不妙之感。
    “想你侯府大老爺、大爺為當今聖上、為黎民蒼生死而後已，何等壯哉！荀三老爺如此丟家族顏麵，如此棄侯府名聲於不顧，難道不覺汗顏慚愧麽？”那人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帶了五分憤慨，五分恨鐵不成鋼。
    “你——大人是哪位？”荀三老爺吞了吞口水，心裏不安又甚。
    “本官現任都水使者程楊！”那人看向荀三老爺。“剛剛從附近路過，聽有女子呼救，才路見不平，不想竟遇到朝廷命官做出如此不堪之舉！本官必向禦史台如實舉告，必向聖上據實稟奏，才不負聖上信重，不負百姓所托！”一番言辭，冰魂雪魄，大義凜然！
    已經進屋扶著柔茹站在廳堂一角的清淺嘴角抽抽，垂了頭，不敢再抬。她怕自己忍不住翻白眼，也忍不住啐上幾口。若不是五奶奶查了這程楊底細，她說不得真就信了，真就認定這是位高山仰止、剛正不阿的大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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