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吳石查程楊那邊動向，吳石得了信息，便先傳予了我。”荀翊一邊拉著趙荑坐到桌案旁，一邊開口說。
    “嗯，妾身也收到了消息。”趙荑側頭看向出現在窗口，正抬手修補的清湄，垂眸掩下眼底的笑。
    荀翊帶著幾分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若吳石和清淺所得信息無誤，程楊此番必手下精銳心腹盡皆而出，由此可見其一擊必中之心。”荀翊說著，隨手拿起桌上一個扁圓紡錘形藥材，隨手把玩。
    趙荑抬手按住他的手，說：“這是羊角拗，毒性堪比斷腸草，夫君最好不要碰。”
    “如此劇毒之物，薈春怎隨意放在這裏？”荀翊手下一頓，看向趙荑，尷尬地放下手裏藥材，語帶埋怨。
    “夫君該學些藥理。這羊角拗是嶺南四大毒草之一，毒性極強。”趙荑邊拉荀翊去淨手，邊語帶調侃地說。
    “那待此事了了，娘子日日教我可好？”荀翊看向趙荑，滿眼期許。
    趙荑不知為什麽，忽然紅了臉。她微清了下嗓子，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繼續道：“薈春說羊角拗種子成熟後，角莢會自然裂開，種子如蒲公英一樣四處飛散。而羊角拗種子是整棵植株毒性最強的部分，因此，采藥人若看到藥草附近有羊角坳，都不會去采摘，唯恐沾了毒性。那程楊與這羊角坳無異，毒辣得緊。他的心腹之人，與羊角拗周邊沾了毒的植株無甚區別。因此。既他們要來，妾身以為，不必手軟，直接剿滅便是。讓那程楊失了助力和依仗，自然投鼠忌器，不會再如此肆無忌憚。”趙荑說著，將巾帕遞給已淨過手的荀翊。
    趙荑當日得知程楊費盡心機引她出府之時，就動了殺心。及至吳石、清淺的消息陸續遞來，她知程楊為用她威脅荀翊，居然心腹傾巢而出，對他的殺心更切。隻她未料到荀翊會冒險而來。不過荀翊既然來了，她也不介意將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和盤托出。即便荀翊認為她心思狠毒，她也不想有所隱瞞。
    兩人相處時日不長，處事方式究竟是否一致，趙荑心中並不確定。但她不願事事遮掩。如此想，便如此說、如此做。若荀翊能接受，她自是歡喜；若荀翊不讚同，她也沒想過改變。她沒有世人眼中女子必有的纖弱柔順、良善恭謙，亦不願委曲求全。也許荀翊並不讚成她的做法，但她不會犯而不校，相反，她小氣狹隘得緊，隻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趙荑自顧自說著，並沒有抬頭，亦或是心裏並不確定，也不願抬頭罷了。
    隻荀翊已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地接了她的話：“娘子此言深得我心。所謂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趙荑抬頭，對上荀翊含笑的星眸。
    “助紂為虐之人，即為鷹犬。若你我心慈手軟，終有一日，必遭反噬。既為鷹犬，就該承應得下場。娘子所言。為夫深以為然！”荀翊語氣裏有欣喜。
    趙荑望進荀翊的眼睛，那裏明明隻有自己，可卻是兩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兩人忽然都笑了。那笑，有彼此的欣賞讚同，更有心領神會，靈犀相通。
    一夜無事。
    第二日，孟氏來了院子，詢問趙荑院子是否有不合意之處，是否還需要什麽。幾句客套之後，兩人實在無話可說，孟氏遂告辭而去。
    “難得見娘子如此尷尬。”趙荑望著孟氏走出院門的背影，身後傳來荀翊的調侃。
    趙荑回頭，荀翊正從內室舉步而出。
    “若換了夫君，是否能與四嫂一樣性子的人談笑風生？”趙荑睨了荀翊一眼，開口問道。
    “娘子真是半分不肯吃虧。”荀翊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四嫂的性子，四哥醉酒時提過一兩回，著實不敢恭維。況且我聽四嫂說得最多的不過‘五弟’二字，見了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夫君在府裏時日不多，與四嫂不熟悉，自然無話可說。說來，還沒問相公，當日在國子監書讀得好好的，為何去了清寧書院？”趙荑隨口問道。
    “這問題娘子當日曾問過。”荀翊微挑了眉，看向趙荑。
    “哦，是嗎？”趙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飾地說：“時日太久，不記得了！”她適應了這個身份，居然失了警醒。
    “娘子不是忘記了，是當日沒把我放在心上！”荀翊一臉幽怨，丹鳳眼裏盡是委屈不甘。
    “不要胡說！”一抹紅霞染上趙荑的臉頰。她發現，這相公會撩得緊，又極懂得討巧賣乖、打蛇上棍，還時不時幾句甜言蜜語，著實讓她招架不住。
    “當日我在國子監風頭過盛，父親說需要沉澱幾年，所以將我送去清寧書院。在清寧書院幾年後，父親又說祖宅需要修葺，不能沒有主子看顧，我最是合適，因此，便打發我去了祖宅。”荀翊收了臉上的笑，拉著趙荑坐到桌旁，給她斟了盞茶遞來，語氣淡淡。
    趙荑忽然很後悔問了這樣的問題，可她曆來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所以接過荀翊手裏茶盞，放到桌上，她倒了杯茶，舉起，看著荀翊。
    荀翊抬眼，對上她帶著歉意的眸子，忽地展顏一笑，丹鳳眼裏瞬間流光溢彩：“得娘子親斟之茶，我心甚慰。”他身子前傾，握了趙荑的手，慢慢呷著茶，眼睛一直盯住趙荑，一眨不眨，沁了無盡眷戀癡迷，深情繾綣，似天地萬物皆無，眼中唯趙荑一人爾。
    那眼神如電流擊中趙荑，讓她心跳如雷，呼吸惶亂。
    “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李後主的詞，誠不欺人。
    趙荑原本染了紅暈的臉，此刻已若朝霞滿天，心中隻餘一句：這相公真真妖孽！
    趙荑不知荀翊此刻惟願時光停駐的心思，若知，也必是同一心願吧！
    可惜，討厭、惡毒的人，哪裏會由著旁人歲月靜好！
    喜歡青蘿顧請大家收藏：()青蘿顧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