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杜，是一隻來自都城瀑布的呆呆獸。
    我的家鄉都城瀑布位於關都與成都地區的交界處，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兵家必爭之地。
    自記事以來，我就經常見到人類在各色技能光芒的照耀下死在我們的頭頂，形狀各異的殘肢順著水流傾斜而下，完美地繞過了我們棲息的洞穴。
    因為經常有人類死在這裏，所以積累在我們洞中的財寶也越來越多，那都是從漂流的殘肢中掉下來的寶石或金屬。
    母親撿到了一頂皇冠，她覺得那皇冠的顏色很好看，就將它戴到了剛出生的我的頭上。
    後來，我經常戴著那頂皇冠，直到我們成年，挑選大舌貝的日子來臨。
    這裏食物資源並不算富裕，大舌貝族群每年都會有許多朋友主動前來與我們合體進化，就為了節省幾張吃飯的嘴。
    鬼使神差地，在其它同族都將尾巴對準大舌貝的時候，我將腦袋對準了大舌貝的甲殼，一陣劇痛襲來，我的腦子瞬間清明。
    從那以後，我就成為了呆呆王。
    成為呆呆王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樂趣，你會感覺到自己曾經的家人都是一事無成的蠢蛋，就連那些大舌貝也隻是可憐的吃不起飯的寄生蟲。
    每當我這麽想的時候，頭頂的海螺就會啃食我的腦子，似乎在警告我不許看不起大舌貝。
    於是，我唯一的樂趣就變成了藏在水裏，看愚蠢的人類為了瀑布四周的土地而機關算盡。
    一天夜裏，我在偷窺的時候被一個穿著深藍色長袍的女人發現了。
    她問我，要不要去更有趣的地方，探尋一個誰都解不開的秘密？
    毫不猶豫地，我同意了。
    這裏實在太過無趣，就算失去自由和家人，我也想去更有挑戰性的世界看看。
    她將我帶到了一處冰窟。
    據說，這處冰窟中有可以讓呆呆獸進化成呆呆王的大舌貝，她要我挑選出這樣的大舌貝，作為報酬，她願意提供給我無窮的樹果和果汁。
    沒有那頂王冠也可以進化成呆呆王？
    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謎題，我欣然應允。
    這處冰窟中還有許多和我一樣被抓來解謎的呆呆王，我試圖和它們交流，可它們並不願意理我。
    徘徊在我們周邊的迷唇姐、冰精靈、乘龍，還有守門的瑪狃拉也不怎麽友好，它們看我的眼神總讓我想起瀑布旁邊那隻將死的火暴猴。
    既然是來解謎的，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競爭者和秩序維護者的心情。
    我抱起一隻生長在這個洞窟裏的大舌貝，它討好地衝我敲擊甲殼，看起來比都城瀑布周圍的大舌貝還要營養不良。
    這也太瘦了……
    放眼望去，這處冰窟裏的所有大舌貝都產自中央的冰湖，它們都瘦得像是被赫拉克羅斯吸幹了的果實——光有皮，沒有肉！
    這樣的大舌貝也能讓呆呆獸進化成呆呆王？
    我一猛子紮進冰湖，很快就在它們棲息地的下方發現了問題的症結。
    這些黃色的石頭，跟我曾經戴過的王冠一模一樣。
    在沒進化之前，我常常把玩那頂王冠，對它再熟悉不過了，絕不可能看錯。
    這才是進化成呆呆王的關鍵！
    沒想到這個謎題這麽輕易就被解開了，我跳上岸邊，興致缺缺得把敲下來的石頭扔進那個女人的手裏。
    這就是你要的謎底了！切，也不是什麽難題嘛。
    女人卻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我讓你找大舌貝啊！給我石頭幹什麽！”
    “看好它，三天內找不出來就殺了。”
    她轉頭向另一個穿著長袍的男性吩咐，隨後十分不滿地轉身離開。
    喂！明明石頭才是進化的關鍵啊！
    找大舌貝幹什麽！
    我在她身後高喊，直到一個呆呆王同胞製止了我的聲音。
    “隨便拿一個大舌貝就行。”
    “誒？可是進化的關鍵明明是那種石頭啊！”
    “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話。”
    “可是，試一下不就行了？那個石頭肯定有用的！”
    “在他們的眼裏，這個湖中的大舌貝加石頭可以讓呆呆獸進化，這個湖中的大舌貝本身也可以讓呆呆獸進化，單獨的石頭卻不能讓呆呆獸進化，你認為，他們會覺得哪一個是關鍵？”
    “這……那他們拿石頭和外麵的大舌貝試一下啊！”
    “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話。”
    製止我的呆呆王同胞又一次重複了一遍它剛才說過的話，麵無表情地離開。
    在接下來的十多年裏，我日複一日地被這句話折磨著。
    那個女人騙了我，這裏沒有謎題，隻有被愚昧編織的牢籠。
    每一次隨便抓起大舌貝交給人類，我都好想捏著他們的脖頸搖晃，告訴他們重點不是大舌貝，是石頭，是石頭啊！！！
    可惜，他們似乎對呆呆王能夠感應到冰湖下特殊大舌貝這件事深信不疑。
    聽被囚禁的同胞說，這裏曾經生活過一個呆呆王族群，它們就是這個錯誤觀念的源頭。
    那個族群中有會心靈感應的個體，通過心靈感應，它們欺騙人類這片湖水能夠孕育出特殊的大舌貝，而呆呆王就是尋找這些大舌貝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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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得到這些特殊的大舌貝，人類與它們展開了穩定的貿易。
    隨著貿易的進行，人類不再滿足於現狀，他們的王想要徹底掌握養殖和辨別特殊大舌貝的方法。
    他們搜尋了全世界各地的呆呆王，發現的確隻有這裏的族群可以穩定進化，心裏對這個族群的秘密更加好奇。
    於是，他們綁架了族群裏的一個孩子，試圖從它嘴裏誘騙出進化的奧秘。
    可惜，呆呆王們發現了孩子的失蹤，與瑪狃拉、乘龍、迷唇姐等精靈展開死戰，全族覆滅。
    如今世上就隻有這一處冰湖可以產出讓呆呆獸進化成呆呆王的大舌貝了，如果竭澤而漁，人類擔心會徹底破壞這裏的生態。
    所以，他們隻能重新引入呆呆王進入雙子島，讓它們像從前一樣穩定提供“優質”的大舌貝。
    一代又一代，有些呆呆王被馴化，有些呆呆王貪圖這裏穩定的生活而主動延續了這個謊言，還有些呆呆王因為試圖讓人類意識到石頭的作用而被殺。
    這座冰窟就在謊言與貪婪的支撐下運營了上百年的光陰。
    我這才知道，我要解開的謎題，就是這座冰窟本身。
    我要打破這座可笑的冰窟。
    ……
    某天夜晚——大概是夜晚吧？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太陽，對時間的感受早已模糊——我獨自一獸走進乘龍它們休息的洞穴。
    “雲歌，我想找你們合作。”
    迷唇姐在給冰精靈抓癢，乘龍們也趴著脖子懶散地躺在地上，沒有精靈願意聽我這個囚徒的聲音。
    它們是人類忠實的夥伴，也是無情的殺手。
    隻要我不聽話，它們隨時可以殺了我，自然也沒有和我合作的必要。
    “你們……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的主人在一起了吧？”
    乘龍抬起了脖子，迷唇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冰精靈的身體也瞬間僵硬。
    果然，主人是殺手唯一的軟肋。
    “這座冰窟起源於呆呆王的謊言，你們的主人被騙了，隻要解開這個謊言，你們就不必再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冰窟駐守了。”
    “說，你的辦法。”
    一隻高大的乘龍回應了我的聲音。
    那就是雲歌，是這群精靈的首領。
    “冰湖裏有裂隙直通海洋，我會把這個裂口擴大，日積月累，石頭的碎屑會被衝淡，這裏的大舌貝總有一天會失去讓呆呆獸進化為呆呆王的能力。等到那一天，你們的主人就會發現，大舌貝不是進化的關鍵，起作用的是水裏的石頭。不用找大舌貝，你們自然就自由了。”
    “他們不一定會發現，而你們一定會死。”
    雲歌一眼看穿了我計劃中的缺陷。
    是的，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大舌貝，人類一定會第一時間懷疑我們消極怠工。
    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殺死至少一隻呆呆王，以此來警告我們的懈怠。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他們還可能會殺死第二隻、第三隻呆呆王，甚至把我們全部殺死，再引入新的聽話的種群。
    在他們發現真相之前，不知有多少呆呆王會被殺害。
    我是在拉著同族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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