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族會因我而死，可那又如何？
    起因是前輩的謊言，延續是後輩的懦弱與犧牲，這樣的循環被打破，隻需要幾條同族的性命，不劃算嗎？
    “我會先死，我還有很多同伴，也願意赴死。”
    “莫杜，你們是不是吃太飽了？為什麽一定要分辨石頭和大舌貝的區別？”
    乘龍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著我坦然的麵孔，它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在它們看來，它們的主人供我們吃喝，而我們隻需隨手抓起一隻大舌貝交給人類就算完成任務。
    這日子輕鬆得簡直像人類養殖場裏的肉獸。
    “雲歌，你見過鯉魚王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拍拍水麵就能震暈一隻鯉魚王，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被鯉魚王囚禁了，你會怎麽辦？”
    “你如果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就出去！”
    高大的藍色海龍身邊升騰起蘊含細碎冰晶的白霧，那是雲歌攻擊的前兆。
    將它與弱小的鯉魚王相提並論，甚至假設它被鯉魚王囚禁，這觸犯了雲歌作為頭領的威嚴。
    洞穴裏的其他精靈也弓起脊背，隨時等待雲歌的一聲令下，將我轟出它們的地盤。
    “雲歌，對我們而言，我們已經被鯉魚王囚禁了。”
    我們是大海的賢者，天然擁有淩駕於萬物之上的智力。
    【圖鑒信息：受大舌貝的毒素影響，呆呆王的智力上升到了與世界頂級科學家相媲美的水準，能自由自在地操縱精神力量。它有著非凡的智慧和靈感，每天都在為解決世界的謎團而進行研究。有時候，它會去和智揮猩比拚智力，但結果多是不分上下。】
    我們每一天都在追逐奇妙的謎題，卻被連石頭與大舌貝都分不清的蠢貨囚禁，日複一日地為謊言和貪婪而工作。
    我們拋棄了家人與自由，卻自投羅網，撞進了更愚蠢的牢籠。
    死亡，是一種救贖。
    “嗬，我懂了。你們覺得你們可憐的自尊心受傷了，是嗎？”
    細碎的冰晶化為無形，雲歌擺擺藍鰭，消散了這洞穴中劍拔弩張的氛圍。
    我沒有回複它。
    糾結這個話題沒有意義，它們不是我們。
    與其指望看守者會共情犯人，不如相信綠毛蟲真的能進化成裂空座，至少後者還能聽起來像個奇跡。
    “大舌貝失去效果，你們就能離開這個洞窟，對你們而言，這是有利無害的計劃。”
    “可我們的主人就會失去穩定運轉的呆呆王工廠。”
    “石頭還在那裏，他們的利益並沒有被侵害，是他們自己搞不清工廠的核心，這不算你們的失職。”
    不算失職，而且還能離開這裏，見到主人。
    我的話終於戳動了雲歌最隱秘的期待，它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鬆口。
    “如果主人下令，我們不會留手。”
    這就是委婉的同意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雲歌它們默契地無視了我們每天偷偷擴大出水口的行為。
    當那個裂口延伸到冰壁之上時，雲歌甚至還會主動用急凍光線修補冰壁，以防被人類識破而打斷計劃。
    ……
    後來，就在我們與雲歌慶祝計劃即將成功的某一天，一隻粉色的鼻涕狀生物從裂口中闖進了我們的世界。
    我有些新奇。
    這座冰窟位處海島，這些年除了誤入的鬼斯和瑪瑙水母幼崽，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其他陌生的精靈。
    雲歌也發現了它，我衝雲歌搖頭，想再看看這個生物來此的意圖。
    沒有想到，一陣微弱的白光閃過，它竟然變成了一隻呆呆王！
    難不成，我被關在這裏太久，外界已經有可以變身的招式出現了？
    我的同胞中還有沒有被收服的夥伴，如果它們學會這個招式，豈不是可以逃離這裏？！
    心髒如火暴猴般在胸膛裏橫衝直撞。
    通過背後的眼睛，我注視著它的一舉一動。
    那個小家夥看起來對這裏的一切都不熟悉，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摸摸這裏，甚至還惹怒了守門的瑪狃拉。
    它看起來不像人類派來的探子，也不像大海的賢者，倒更像隻傻乎乎的呆殼獸。
    頭上的大舌貝又在啃食我的腦子，它大概也是從這個莽撞的小家夥想到了家鄉的兄弟姐妹吧？
    想到那個變身的招式，我轉頭將它從瑪狃拉的手底救下。
    我陪著它逛遍了整座冰窟，友善地向它介紹這裏的所有情況，隻希望能夠降低它的心防，讓它將變身的招式教給我們。
    可惜，那個小家夥一下水就不見了。
    我有些失落，這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卻讓雲歌識破了我的意圖。
    它把那個小家夥的存在告訴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精靈。
    我這才知道，雲歌休息的洞穴裏竟然藏有一隻精靈球！
    它故意將這隻精靈放出來，就是為了警告我不要違反約定好的計劃！
    那個和雲歌一樣強大的存在搜尋了冰窟和冰湖中的每一寸土地，連我們休息的冰洞都沒有放過，卻沒有找到那個小家夥的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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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歌讓它繼續守株待兔，誓要抓到那個小家夥為止。
    “莫杜，你不要想著逃跑，乖乖合作。那個家夥我一定會殺掉。”
    它悄悄在我耳邊威脅。
    果然，第二天，那個小家夥就被抓住了。
    有雲歌、瑪狃拉和那個存在鎮守，不論是什麽樣的變身都隻會被無情斬殺。
    舞會又一次重啟，每一首歌曲都是獻給這個即將滅亡的無堅不摧的囚籠。
    誰都不曾想到，在短短一首歌後，人類會破牆而入。
    ————————
    “所以，乘龍它們不反抗，是因為知道這個冰湖裏的大舌貝已經沒用了？”
    “不，雲歌以為那些人殺死了那個存在，它怕了。”
    啊這，原來這群人還是仰仗了福老的威風啊。
    福老牛b！
    沙暴隊牛b！
    “那你怎麽知道我會回來？”
    “哈哈，我說了，運氣好而已。我隻是想在死前再在水裏看一次人類的戰場，沒想到碰見了你這個一入水就不見的小家夥。”
    “死前？”
    “嗯，死前。”
    渾濁的水流中浮現出一把由水構成的匕首。
    匕首的輪廓清晰可見，超能力特有的光芒在表麵流轉。
    一股冷光劃過，呆呆王橘白相間的圍鰭上方多了一個通透的圓孔，血液瞬間像花朵般綻放，在水中擴散成一片妖異的紅霧。
    因為生命的消亡，由超能力控製的水之匕首也逐漸崩解，化作一串細膩的氣泡向上漂浮、消散。
    “草！大哥！”
    林杉被嚇了一跳。
    這聊得好好的，怎麽突然抹脖子了呢？！
    “大哥，莫杜，你堅持住啊！”
    林杉想要變成呆呆王使出治愈波動，卻被尚存生機的莫杜抓住了手臂。
    “我們……被收服了……死亡……是救贖。”
    它垂死的呻吟仿佛一聲號角，許多隻呆呆王帶著鮮豔的血花落入湖中。
    “撲通，撲通。”
    像下餃子一樣，一具具屍體落入曾經安靜的湖水。
    曾被仰望的神明隕落在大舌貝的村落，那座石口袋雕像從來沒有裝過這麽豐盛的午餐。
    許多隻大舌貝一起發出驚恐的尖叫，湖水中震蕩起一圈圈漣漪，金黃色的塵沙像是被激活了，在這水中翻滾、吞吐。
    林杉想要抓住那具隨著水流漂浮的屍體，可莫杜總是微笑的眼睛已經僵硬了。
    金沙掩蓋了一切，這些大海的賢者終於在王者之證的懷抱裏得到了永久的安眠。
    “該死，這些精靈自殺了！冬澤族的馴獸手段竟然這麽高超！”
    “快阻止他們！”
    林杉聽見頭頂傳來朦朧的吼叫。
    它們最後的反抗被認為是誓死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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