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裏春香圖？
    皇叔！
    這肯定是皇叔吧！
    此刻陳懷安腦子裏仿佛有無數銅鑼咣咣亂敲，震得他思緒一片空白。
    天老爺！
    他那冰清玉潔、不染凡塵、連牽手都要臉紅半天的寶貝徒兒兼小道侶……居然在看這個？！
    陳懷安的視線僵硬地從那極具暗示性的書名，移到李清然專注的側臉上。
    燭光柔和，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頜線和微微顫動的長睫，麵紗下透出的酡紅此刻在陳懷安眼裏，不再是單純的羞澀，而是……一種發現了新世界的驚奇與無措？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不時瞪大。
    仿佛書裏描繪的景象完全超出她的認知！
    旁邊的劉翠娥也拿著一本類似的書，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小聲嘀咕一句：“呀，原來是這樣啊……”
    她雖然是女子，但她父親開明啊。
    不僅請先生教她識字，還給她帶話本看。
    但劉翠娥也是頭一次看那麽勁爆的。
    對比之下，李清然那種努力維持清冷、卻又被內容衝擊得微微失神的模樣……
    倒是顯得格外可愛誘人了。
    徒兒現在算是在認真學習了吧？學會了之後豈不是？
    陳懷安心裏癢癢的，一股熱氣衝到頭頂。
    他感覺不妥！
    就像家長發現孩子看皇叔那種不妥！
    作為師父的責任感開始作祟，試圖控製他被小頭控製的大頭。
    他想立刻板起師尊的威嚴，把她手裏的“邪書”沒收，再好好“教育”一番。
    但另一個念頭又不受控製地冒出來：清然她……她為什麽會對這個感興趣？
    是因為……他嗎？
    這片區域在話本店的最裏麵。
    不是故意找是肯定找不到的！
    也就是說，李清然有明確的目標，就是想了解這些！
    這個念頭像火星掉進幹草堆，瞬間點燃了陳懷安心底的悸動和期待。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刻意的疑惑：“咳！清然，翠娥？這麽晚了，還在挑話本？”
    “呀——！”
    李清然和劉翠娥同時被這近在咫尺的聲音嚇得一哆嗦，猛地轉過身來。
    李清然更是手一抖，那本《十裏春香圖》差點脫手飛出！
    她慌忙將書合攏，緊緊攥在手裏，背到了身後，仿佛拿著什麽燙手的山芋。
    麵紗下的俏臉瞬間紅透了，連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一絲霞色，眼神慌亂地四處飄移，就是不敢看陳懷安。
    完了！完了！
    怎麽師尊跑來了？
    是因為她們在這裏待太久了，所以師尊算到她們位置了嗎？
    “師……師尊？！”李清然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明顯的驚慌失措，“您……您怎麽在這裏？”
    劉翠娥也趕緊把手裏的書藏到身後，臉蛋紅撲撲的，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公、公子……好巧啊……”
    她原本的想法是帶李清然偷偷來看看。
    再買幾本喜歡的回去解悶。
    可沒想被陳懷安抓包。
    陳懷安看著李清然那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心底的尷尬和促狹交織在一起。
    他維持著表麵的淡然，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她們藏在背後的手，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嗯，辦完事情了，隨便逛逛。你們……在看什麽有趣的話本？看得如此入神？”
    他刻意加重“入神”二字。
    李清然隻覺得一股熱浪從腳底板直衝頭頂，藏在背後的手指緊緊絞著書頁，指節都泛白了。
    她感覺師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體，看到她藏在背後的“罪證”，恨不得立刻施展遁術逃離此地，偏偏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
    “沒……沒什麽！”李清然的聲音微顫，目光挪向一邊兒，“就……就是些尋常的故事……”
    “哦？是嗎？”陳懷安慢悠悠地踱步到書架前，隨手拿起旁邊一本封麵寫著《才子佳人情詩錄》的書，翻了兩頁，眼角餘光卻牢牢鎖著李清然，“為師方才看你看得甚是專注，連為師走近都未曾察覺。想來定是極精彩的故事？讓為師也開開眼唄？”
    “不……不行！”李清然猛地搖頭，麵紗下的貝齒輕輕咬住了下唇，羞窘得快要哭出來，“都是些……俗物，不、不堪入師尊法眼的！”
    劉翠娥看看陳懷安，又看看李清然，緊張地不敢說話。
    大眼睛在兩人之間骨碌碌轉。
    陳懷安看著李清然那副羞憤欲絕、強裝鎮定的樣子，突然覺得沒事兒逗逗徒弟也未嚐不是一件美事。
    不過還是要適可而止。
    他輕咳一聲，放下手裏的《情詩錄》，走到櫃台前，對老板淡淡道：“老板，這兩位姑娘方才看中的話本，都包起來吧。”
    說話間，他目光掠過李清然和劉翠娥藏在背後的手。
    看到倆丫頭果然哆嗦了一下。
    “啊？！”李清然和劉翠娥同時驚呼出聲。
    李清然呆呆地望著陳懷安，一臉懵逼：“師、師尊？！”
    陳懷安不語，隻是從袖中摸出一枚金葉子放在櫃台上：“既是你們喜歡，買了也無妨。修行之人，也需知曉世間百態，人情世故……嗯，包括一些必要的‘知識’。”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其含糊，卻又意有所指。
    店老板眉開眼笑，手腳麻利地找出一個布袋子。
    這金葉子別說把那男女情愛區域的話本全部包完，就算把他店麵買下來都夠了。
    而且還能剩下不少。
    這可是大顧客啊！
    “兩位姑娘讓一讓咧！”老板從陷入僵硬的李清然和劉翠娥身邊經過，麻利地把一架子皇書全部包了下來，雙手給陳懷安奉上：“嘿嘿，客官，您要的話本！全都給您包好咯，還給您送了點兒我的私藏！嘿嘿！”
    私藏好啊。
    私藏都教的是真東西啊。
    陳懷安接過包裹，反手將把那裝著“燙手山芋”的布袋子，塞向李清然依舊緊握著小拳頭、不知所措的手裏。
    指尖相觸的瞬間，李清然仿佛被微弱的電流擊中，猛地一顫，想要縮回手，卻被陳懷安輕輕按住。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她微涼的手背，將那袋書穩穩地放在她手心。
    “拿著吧。” 陳懷安的聲音低沉下來，宛如魔音貫耳，“回去……慢慢看。若有不解之處……” 他頓了頓，看著李清然瞬間瞪大的、盈滿水汽的眼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日後再說。”
    李清然隻覺得手裏的布袋子瞬間重若千鈞，還滾燙無比。
    她緊緊抱著那布袋子，仿佛抱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丹爐。
    麵紗下的臉頰紅得快要滴血，心跳如擂鼓。
    師尊……他知道了！
    他不僅知道了，還……還給她買了？！
    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日後再說”？
    說什麽？！
    巨大的羞恥讓她大腦一片空白，隻能傻傻地抱著書袋，低垂著頭，恨不得把臉埋進去。
    “走了，夜深了，隨便找個地方落腳吧，明天還要去一趟龍虎劍宗。” 陳懷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神態自若地轉身朝店外走去，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心情很美妙。
    劉翠娥看著陳懷安瀟灑中含著幾分浪蕩的背影。
    又看看抱著書袋、像隻煮熟的大蝦一樣僵在原地、連脖子都紅透了的清然姐姐。
    她眼珠子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麽。
    公子和清然姐姐，這是要徹底成了啊！
    她嬉笑著小聲催促：“清然姐姐，快走啦！”
    李清然這才如夢初醒。
    她抱著那袋仿佛有千斤重的話本，腳步虛浮、同手同腳地跟了上去。
    皇城河畔的燈火依舊璀璨，夜市的喧囂依舊熱鬧，但這一切都仿佛隔著一層朦朧的紗。
    李清然不時望向陳懷安的背影，臉上的酡紅就沒散去過。
    晚風清涼。
    似乎也吹不散她臉上的滾燙，以及心底那亂成一團、又莫名甜蜜的漣漪。
    她已經預感到了。
    要不了多久……
    可能就要被師尊吃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