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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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高個仔細看去,搖頭:“已經被他們帶走了。”
    審問家丁自有侍衛去做,綏安再次來到那一堆木製墓碑前。這裏的墓真真假假,就算是木製也不一定是空墳,這可怎麽辦?怎麽查去世的災民?
    總不能……
    “你要是著急知道這墳墓真假,開棺驗屍就行了。”衛高個忽然說。
    綏安震驚的看他。
    明淵挑眉,其實他也覺得這確實是最方便的方法,既能逼的知縣啞口無言全盤重啟,又能立刻得出這裏真正死掉的災民有哪些。就是不太尊重墓主人,綏安肯定不願意。
    “這怎麽行!”果不其然,綏安立刻否決。
    “簡單又快捷,他們為了省事,估計沒往裏麵放屍體。要是真放,屍體肯定來自亂葬崗,死亡時間對不上,腐爛程度不一樣,一眼真假。”
    更何況,死人哪有活著的人重要。
    “入土為安,開人家墳很沒道德。”綏安撇撇嘴,“但你說得對,他們為了省事,墓碑看起來都一樣。你知道木材市場在哪嗎?”
    他們立刻轉場,那木材廠建在城外山坡附近,位於南門與東門之間的城外——東門並不在稻秀縣正東方位,而是偏南。
    那有樹林與河,距離城東村有些距離,但因為有水路,坐船可以較快到達。
    綏安一下船,嘈雜聲、吆喝聲撲麵而來,各種木材碎屑的氣味混著潮濕水汽彌漫在空氣中,讓綏安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們進入店裏,店家忙不迭的上來問道:“客人,可是要訂做些什麽?”
    綏安露出笑容,“掌櫃的,借一步說話,問你些事情。”
    侍衛拿出拓印的墓碑文字與刻痕。
    “這墓碑所使用的木材,可是來自貴店?”
    店家仔細看看,說著:“半月前確實有人找我們訂了批木材做碑,但不由我們刻印,這是不是我家的木材我也不清楚。”
    “那人是誰?”綏安追問。
    “領頭的用的化名,叫張三。”
    “結賬方式?”
    “現金結清。”店家眼珠子一轉,笑嗬嗬問道:“小姑娘問這些做什麽?”
    “城東村見到大批的木材墓碑,感到好奇,所以來問。”
    明淵走上前,往店家手裏塞了一錠銀子,低聲道:“不必擔心,隻是問幾個問題罷了。”
    店家手一翻,那銀錠便進了胸前布袋,他笑嗬嗬的:“盡管問,盡管問。”
    “可否讓我們看看訂單內容?具體哪天來抬貨?那碑上的字是誰雕刻…或者,是誰寫的?”
    店家盡數作答,至於字跡的雕刻,他摸摸光滑的下巴,說道:“多的我不清楚,但一部分是他們自己刻的。一群人大半夜趴在地上寫,還怪嚇人。”
    “知道了,多謝掌櫃的,今夜如果還有人找你買墓碑,請務必不要提到我們。”
    明淵再塞他一錠銀子,他眉開眼笑的答應:“好的好的,小姐慢走。”
    出去後,綏安又問衛高個:“你知道還有哪裏有墳墓嗎?平民無法在祖墳安葬後都葬在哪?”
    於是衛高個帶他們走遍城東外圍,在受災區有一段距離的空曠之地,土包一座連著一座。
    有人在附近燒紙,火焰忽明忽暗。他弓著背,止不住地顫抖,壓抑的抽泣聲隨著風斷斷續續傳來。不遠處,一人目光呆滯,空洞無神地凝視著麵前的黃土,像是靈魂早已抽離,隻剩下一具軀殼。
    綏安看見這一幕,眼眶泛紅,心裏發苦。她吸吸鼻子,忍不住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們的苦難。等走過最後一個土包,他們停下來,綏安對衛高個說:
    “等會你回小院吧,你的工作暫時結束了。”
    明淵掏出碎銀。
    衛高個瞥他一眼:“我的工錢沒那麽多。而且為什麽趕我走,不讓我跟著?”
    “我們去找知縣,我家勢大他不敢欺負我,你可不一樣。”
    衛高個沉默,重複道:“我的工錢沒那麽多。”
    “包飯。”明淵冷漠道。
    “多……”
    “多了拿去給你弟弟妹妹們買點吃的,別糾結了。”綏安拿起銀錢,再抓起衛高個手腕,強硬地把銀子讓他手心。
    “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正是午膳時間。知縣呆若木雞的坐著,他麵前沒一點油水,但仍然是花花綠綠。
    胡蘿卜雕的花,白蘿卜做的葉,小米粥做的土。
    看著可好看,就是沒點油。
    一張桌子分了兩半,知縣的清淡一半,知縣妻子的大魚大肉是另一半。
    朱夫人歎氣,嗲聲嗲氣道:“老爺,你何必聽那小丫頭的,她說讓你吃素,你真就葷腥不沾了?來來來,這塊炸魚給你。”
    知縣揮手:“一邊去,一會她來了。”
    朱夫人臉色一沉,撂筷子暴怒起身:“嶽三星你什麽意思!那麽聽那小賤蹄子的話嗎?她誰啊她!”
    “你管她是誰!反正我們惹不起!”知縣也怒,清湯寡水讓他臉上的肉都消減了幾分。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惹不起!你是不是又找了個新歡?她管你你愛上了?老娘這就去把那個賤人抓來!”
    “你……”
    “哇,知縣窮奢極欲,知縣的夫人竟也是個窮凶極惡之徒,真是臭味相投!”知縣話還沒說完,少女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來,尾音微微上揚,有些輕快,但對知縣來說就像索命的惡鬼。
    管家匆匆忙忙跑過來替她打開門,知縣聲音卡在喉嚨裏,肥墩墩的身體立刻行動起來,從未有過這麽靈活——他急忙把妻子拽到窗邊,要她爬出去。
    朱夫人受到驚嚇,尖喊著:“嶽三星!你有病啊!放開老娘!”
    她的手胡亂揮著,尖銳的護甲像利刃,劃的人一道道血痕,知縣哎喲哎喲的躲。
    綏安一隻腳踏過門檻,看見這一幕,冷笑一聲:“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兩位打情罵俏了?”
    “不!不是!”知縣連忙否認,苦著臉地動山搖的跑過來請綏安坐在上堂。
    “小姐,這是我夫人……”
    他正要介紹,正在往裏走的管家莫名摔了一跤,剛站好準備從窗簷下來的朱夫人被他一頂,摔到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