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今天穿了羽絨服、牛仔褲，紮著馬尾辮，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也沒化一點妝。
    幹淨得像是朵剛出水的芙蓉。
    陳老太見到她時，不住地點頭，心裏暗道：這姑娘，家裏條件好，人還這麽樸素，是個懂事的。
    而這正是夏瑤的聰明之處。
    她知道老一輩的人審美是什麽樣子，所以今天特意打扮成這樣。
    夏瑤進門以後，先跟眾人打過了招呼，然後拿出王華玉給她準備好的禮物，恭敬地送到陳老太、陳老爺子，以及馮紅英的手裏。
    陳媽見狀，開口說道：“小夏，你也真是的，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
    夏瑤笑盈盈地說道：“應該的，這是我這個做晚輩的一點心意。”
    陳老太將手串戴在手上，低頭嗅了嗅，說道：“還怪香的嘞，這東西不便宜吧？”
    陳媽接話道：“媽，你別管便宜不便宜，就說喜歡不喜歡吧？”
    “喜歡。”
    “喜歡就行了。”
    陳老太點點頭，拉著夏瑤到一邊說話去了。
    ……
    陳瑞正打算去樓上洗個澡，被陳爸給喊住了。
    他開口說道：“到樓上的書房來，我有點事跟你說。”
    陳瑞“哦”了一聲，跟著他上了樓。
    到書房坐下以後，陳爸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知道寧城半導體嗎？”
    陳瑞愣了一下，反問道：“那家生產貼片ic的國企？”
    順帶說一句，ic就是芯片。
    千萬不要一聽到芯片，就覺得很高大上。
    實際上牛逼的芯片，是類似於手機或者電腦裏麵的主控芯片。?
    那種拇指大一塊，裏麵有幾千萬甚至上億個晶體管的芯片，確實牛逼。
    能造這種芯片的廠家，都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大廠。
    但是像普通的ic芯片，其實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國內有很多廠家都能生產。
    陳爸說的寧城半導體，就是一家製造這種芯片的廠家。
    其生產出來的芯片，製程工藝比較落後，應用範圍也主要集中在智能家居、穿戴設備、工業控製……這種對精度要求不高的行業。
    直觀來說，頂尖芯片的製程一般都是十幾納米，甚至幾納米，是高精尖。
    而這種芯片的製程，往往都是一百多納米，甚至幾百納米，是傻大粗。
    陳爸“嗯”了一聲：“沒錯，就是它。”
    陳瑞隨口說道：“知道，他們家生產的東西又垃圾又貴……聽說都快倒閉了。”
    “這次是真地要倒閉了。”
    “倒閉就倒閉唄，就那種體製僵化不思進取的國企，還想在芯片製造這個行業裏混，那不是開玩笑嗎？”
    “楊書記問我們願不願意接手？”
    “爸，你在逗我吧？寧城半導體再怎麽垃圾，那好歹也是高端製造業。咱們一個幹來料加工的，要技術儲備沒技術儲備，要客戶人群沒客戶人群，拿什麽去接手？接過來了放在那吃灰嗎？”
    陳爸摸了摸下巴：“你說的我明白，我也沒想著去盤活廠子，我看中的是那裏的地皮。”
    陳瑞愣了一下，問道：“多大的地皮？”
    “700多畝。”
    “怎麽可能，它一個破落戶，才幾棟廠房，哪來那麽大的地皮？”
    “人家是國企……除了廠房外，還有好大一塊儲備用地。”
    “意思是，接手廠子，就能把地皮拿到手？”
    陳爸清了清喉嚨：“當然沒那麽容易……這麽大一塊地皮，又是在經開區，要是賣出去的話怎麽著也得十好幾億。”
    “省裏的意思是，不光要接手廠子以及安置裏麵的工人，還得保證一定程度的生產。咱們省你也知道，正兒八經幹半導體的，也就這一根獨苗了。”
    陳瑞聽完，陷入了沉思。
    陳爸話裏的意思他明白，就是經濟上要拿錢，搞定那幫國企工人。
    政治上象征性地繼續開廠，讓江省有個半導體製造的名頭。
    說實話，這兩個要求也不算特別過分。
    畢竟那可是700多畝的地皮，四五十萬平米，幾乎等於好幾個中型工業園加起來的麵積。
    這麽大的地方要是拿來開發，其商業價值是不可估量的。
    陳瑞想了想，問道：“裏麵的國企工人有多少？”
    陳爸回道：“兩千多。”
    “就那個破廠，能有兩千多人？”
    “人家是國企……裏麵親戚連著親戚，關係疊著關係，養了一大幫光拿工資不幹活的大爺。”
    陳瑞不禁撓了撓頭。
    有些國企確實就是這樣，領導們想著反正是國家出錢，虧賺都無所謂，那還不是能往裏麵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
    一個一線工人，配三個辦公室管理人員，在國企裏麵，這樣的荒唐事可不是一例兩例。
    不止寧城半導體，國內那些虧損的國企，或多或少都有這個問題。
    打個比方，他們寧城的公共交通公司(就是管理公共汽車的)，裏麵的一線司機，不足總員工數量的十分之一。
    然後就是年年虧錢，年年要財政撥款。
    但是那些領導們，個個吃得腦滿腸肥。
    陳瑞呼了口氣，問道：“楊書記怎麽會想到找我們來接手？”
    陳爸喝了口水，回道：“楊書記說了，江省裏想接手的老板不少，可是那些人想的都是空手套白狼。”
    “他們的玩法是先拿到地皮，再用地皮去跟銀行貸款，然後用貸款去安置工人。”
    “楊書記還說，省裏開過會了。誰要是想接手，必須先真金白銀安置員工，再把廠子運行起來，最後才能過戶地皮。”
    陳瑞眯著眼睛說道：“這可不容易……兩千多名國企工人，光是安置費可能都要七八億。”
    陳爸哼了一聲：“七八億？想都別想！現在都2012年了，你以為還跟九十年代一樣，拿個三五萬就能把人給打發了？”
    “我讓人算過了，沒有十二、十三個億，別想讓那幫端鐵飯碗的大爺挪窩！”
    陳瑞“嘶”了一聲：“這麽多？”
    “你以為呢？要是真好拿，那些地皮能流出來？政府那邊自己就消化了。”
    “爸，這事得從長計議，改天咱們去現場看一看再說。”
    “也別改天了，吃完飯就去吧，楊書記下午要去那裏調研。”
    “行，那就下午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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