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陳瑞安排司機送夏瑤回去。
    他自己則是和陳爸一起，往十幾公裏外的經開區趕去。
    半路上的時候，陳瑞開口問道：“爸，寧城半導體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盯著？”
    陳爸想了想，回道：“江省裏幾家搞房地產的，都有想法……恒力地產你知道吧？它的老板張華就想接手。”
    陳瑞眯著眼睛說道：“就是那個號稱身家三百億的江省首富？”
    “沒錯，就是他。”
    “以他的身家，咱們恐怕競爭不過吧。”
    “嗐，身家這個東西，水分大得很。張華的資產大部分都是房子和地皮，真要讓他一口氣拿出那麽多現金來，估計是夠嗆。”
    “那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陳爸抹了把臉，回道：“有倒是有，但是得咱們確定不要，才能輪得到他們。”
    陳瑞點了點頭。
    陳爸話裏的意思，是指其它的老板在關係上差了一籌，沒資格跟他們這兩家正麵抗衡。
    在社會上，做生意做到一點程度以後，這種事就是常態。
    像這次寧城半導體的招標，明麵上參加競標的公司有十幾家，好像是公平公正公開。
    可實際上暗地裏早就定下來了。
    要麽是陳家，要麽是恒力地產，隻有他們都不要，別人才有資格接手。
    陳瑞的心裏不禁有些感慨。
    說實話，他以前是比較反感關係戶的。
    覺得那些人破壞行業規則，帶壞社會風氣。
    可現在，他們家已經成了江省中，最大的幾家關係戶之一。
    沒辦法，資產到了一定級別以後，你不是關係戶，那你就保不住那些資產。
    ……
    下午兩點多，父子倆人到了寧城半導體的廠區內。
    陳瑞看著眼前用碎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以及路兩邊稀落落的雜草，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堂堂國企，即使經營得不怎麽樣，也不至於連路都修不起吧？
    陳爸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這裏麵以前是修了柏油路的，還修了好多次。可每次新領導一上任，就總喜歡找個由頭，把路挖掉重新修一遍。”
    “這條路就是前年挖的，本來應該早就修好了。可是挖完以後，廠長被人告發進去了。然後新廠長一直沒上任，路就爛在這裏了。”
    陳瑞好奇地問道：“這家廠不是處級單位嗎，怎麽會幾年沒新廠長上任？”
    陳爸呼了一口氣，說道：“一二十年前，廠裏效益好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方設法地要調到這裏來當廠長？”
    “現在廠子快被市場淘汰了，沒什麽油水了，他們又都對這裏避之不及。”
    “處級官員，即使是放在整個寧城來說，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人家的選擇有很多，無論是去城投，還是去銀行、煙草、電力……都比這裏強出太多了。”
    陳瑞聽完，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快要被市場淘汰的國企，既撈不到錢，又沒有上升的空間，來這裏就等於提前退休。
    領導們拒絕也是正常的。
    陳爸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其實以前這家廠子也有過幾次轉型的機會，可時任的領導都沒抓住機會，白白錯過了。”
    陳瑞笑了笑，說道：“他們要是有那個眼光和能力，咱們省哪還有倒閉的國企？”
    陳爸讚同地說道：“那倒也是。”
    在廠區內轉了一會兒後，楊國雄的秘書過來了。
    他直接說道：“陳總，小陳總，楊書記的調研已經結束了，現在正在辦公樓那邊等你們。”
    陳爸回道：“那咱們過去吧。”
    ……
    十幾分鍾後，一間裝修十分豪華的辦公室裏，陳爸和陳瑞見到了楊國雄。
    工作人員都出去以後，陳爸抬頭看著上麵奢華的吊燈，嘖嘖道：“楊書記，這裏可比你的辦公室氣派多了？”
    “當然氣派了，這間辦公室光是裝修就花了五百多萬。”
    楊國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好好的廠子，被那幫蛀蟲給禍害得不成樣子……讓人痛心呐！”
    陳瑞接話道：“楊書記，這是您上任之前的事。”
    陳爸也跟著說道：“沒錯，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楊國雄頓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咱們談正事吧。”
    “陳總，小陳，想必你們也知道了，盯著這家廠子的人有不少。”
    陳瑞壓低聲音說道：“楊書記，情況我們都了解過了。您就直說，希望我們怎麽做？”
    楊國雄看著他說道：“省裏的意思是，把工人安置好，再保留一點產能……這些地皮就可以過戶了。”
    “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經營這家廠子。”
    “江省的製造業太薄弱了，好不容易有這根半導體製造的獨苗，我不想看到它就這樣死掉。”
    陳瑞苦笑道：“您可太高看我們父子倆了，就我們這點身家，想正兒八經地盤活這家廠子，恐怕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如果是別的行業，他仗著自己的先知，還能去嚐試著去挽救一下。
    可半導體製造這個行業，別說他做不到，就是換成身家千億的全國首富來，大概率也做不好。
    因為這個行業實在太吃技術儲備了，關鍵很多技術都是被國外封鎖的，想買都沒地方買。
    他確實無能為力。
    楊國雄拿起保溫杯抿了一口，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是強人所難，我也沒想著讓你們把這家廠經營得多麽優秀。”
    “我隻是希望，你們能盡量多保留一點產能，最好是把幾條生產線都開起來……隻要廠子正常運轉，那以後就總會有做大的機會。”
    “有些事情我現在還做不了主，但是明年可能會有變化……小陳，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陳瑞點頭道：“我明白的。”
    楊國雄的意思是，他現在還不是省政府的一把手，在某些事情上，還不能拍板。
    等他當了省長以後，他會調動手裏的資源，全力扶持這家半導體製造廠。
    陳瑞帶著試探地問道：“楊書記，您為什麽要堅持發展半導體行業？”
    楊國雄緩緩地回道：“江省的底子太差，幹別的競爭不過其它地方。半導體這一塊，大家現在都差不了多少，我們有很大的機會。”
    “而且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芯片是信息社會的命脈，國家必須要實現一定程度的自主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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