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劉蜀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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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五,春寒未盡,細雨微飄,雲霧繚繞的山陽縣如夢似幻。清晨的市集早已熱鬧起來,但在市集西側的一處不起眼的街角,武陽等人一行卻神色凝重,踱步於街頭巷尾,悄然探訪著這片劉蜀的亂世焦土。
    這是武陽他們返回劉蜀的第二日。
    頭一晚,他們在天福客棧暢飲了一夜,六人借著烈酒,將這些年的恩怨、生死、苦難與分別統統傾倒在杯中,彼此推心置腹,飲得酩酊大醉。趙甲醉得最快,卻仍抱著酒壺哼著故鄉的小調;孫丙笑著訴說曾經在山中被狼群追趕的荒唐往事;李丁則拍著謝戊的肩,感歎兩人居然能再度同席而坐。而謝戊,那個曾為二公子勢力追殺、逃亡中隱姓埋名的青年,則隻是沉默地笑著,眼角卻已濕潤。
    晨曦灑落在古老的街道上,酒醒之後,一切又回到殘酷的現實。
    武陽一行七人聚集於天福客棧後院,再次整裝出發。他們沒有帶上所有的人馬,而是命人分散在山陽縣各個隱蔽處,暗中留意風吹草動,而武陽、趙甲、錢乙、嚴林、孫丙、李丁、謝戊七人,則親自走入市集,打探劉蜀的局勢。
    “你們聽說了嗎?潘峰那邊又在中漢郡搞什麽獻舞大會,說是要選妃三百人!”街邊一名挑水的漢子嘴裏嚼著幹豆角,搖頭歎氣。
    “呸,叛賊!自稱什麽大潘國,養著十八萬兵,卻不打仗,隻知道吃喝玩樂!”另一人低聲咒罵,卻還是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不過話說回來,那家夥雖然荒唐,聽說底下還有幾員猛將,怕是也不好對付。”
    錢乙聽罷皺了皺眉,悄聲對武陽低語:“潘峰不圖進取,久後或可自行崩潰,倒也無甚威脅。”
    武陽點頭不語,繼續前行。
    “喂喂喂,你可知前月東南戰局?那何必安真是狠人啊!”一個腳夫坐在茶鋪門前對同伴說道,“一口氣打下尹震和王明兩部,短短一月就並了兩地兵馬,如今手握十五萬眾,據說很有可能下一個目標就是咱們寧安郡了!”
    “尹震和王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相殘殺落得此下場也是活該。”
    李丁聽到這兒,側過頭低聲向謝戊道:“何必安昔年不過是個郡中校尉,竟也能吞下兩家?看來這劉蜀果真風雨欲來。”
    謝戊點了點頭,麵色平靜,但眉宇間隱有憂慮。
    七人來到市集北側的一家繡莊外,一名老者正在門前曬繡品,嘴裏念叨著:“這世道,謝飛丞相如今兵馬二十萬,鎮守東雷、武藏兩郡,朝中還有誰能擋得住他?前些日子還聽說他親率大軍與氐羌交戰,好生慘烈……”
    趙甲望向武陽,眼中露出些許憂色:“謝飛雄才,昔年便是中樞重臣,如今擁兵自重,雖說是抗敵,實則與朝廷早已貌合神離。”
    “若他與陳先童起了爭執……”孫丙低聲說,“恐怕整個劉蜀都要被撕裂。”
    話音未落,一名衣著寒素、麵容清瘦的漢子從巷中走來,與武陽擦肩而過時輕聲說了句:“前王已歿,新主稚弱,陳家獨斷,王國多事。”
    趙甲眼神一凝,立刻明白,那是他們早先安插在山陽縣的探子。
    眾人悄然轉入一條窄巷,半柱香後,在一間廢棄的陶器坊中再次集合,那名探子已等候多時,向武陽詳細匯報:
    “楚烈國大王劉宏,於去年秋末突暴卒,宮中消息被封鎖,但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據說是服藥過量,也有人說是被毒殺。”
    “幼主劉榭年僅六歲,登基之日哭聲不止,如今朝中大權完全落在大將軍陳先童之手,此人原本不過是先王近侍軍出身,因鎮守邊疆屢有戰功被重用,如今手握三十萬大軍,布控整個西北六郡,正調兵對抗哈爾克王國入侵。”
    “現今劉蜀之局,實乃四方鼎立:大潘之潘峰偏安南方,謝飛拒羌守東,何必安圖強於中,陳先童鎮西握朝權,而那稚子劉榭,隻是名義上的大王。”
    說罷,那探子又遞上數卷軍情密報,趙甲當即收起,拱手道謝。
    武陽微微皺眉,聲音低沉道:“原以為劉蜀之亂不過三足鼎立,如今看是四頭亂龍,互相掣肘,卻無一人為天下百姓著想。”
    “若我們此時貿然行動,怕是成為他人刀下的棋子。”錢乙冷靜分析道。
    嚴林則握拳一歎:“但若不行動,天下更無寧日。劉蜀若崩,異族必入中土,到時滿地屍骨。”
    武陽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此亂世之中,我們不能隻做逃命之人。既然回了劉蜀,便要做點該做的事……不為別的,隻為對得起那些跟隨我們一路走來的兄弟和老百姓。”
    眾人聞言俱是肅然,趙甲更是朗聲一笑:“既然如此,我趙甲誓隨主公左右,哪怕千刀萬剮,也不皺眉!”
    “我李丁願隨!”“孫丙在!”“謝戊也不退!”“嚴林願隨!”
    眾人齊聲回應,誓言錚錚,震得陶坊瓦礫輕響。
    武陽看著眼前的兄弟,眼神如刃,語氣堅定:“從今日起,我們不再隻是散兵遊勇,而是一支真正的軍隊。我們要先摸清局勢,再擇良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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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起時,瓦礫掀動。
    山陽縣的天福客棧燈火已熄,唯有內院一角的廂房內仍然燈光未滅,幾位久別重逢的兄弟圍坐於低矮的紅木圓桌旁,桌上攤開一張褶皺的劉蜀輿圖,地圖旁散落著幾枚冷酒盞與未燃盡的香燭。
    武陽坐在正中,眉頭微蹙,指節輕叩木桌,沉思不語。趙甲斜倚著椅背,眼神犀利地掃過圖上諸郡之地,錢乙則一手托腮,一手撥弄著自己的短劍;孫丙、李丁與謝戊則神情凝重,麵麵相覷。
    “潘峰與傅恒盤踞中漢、古涪,自號大潘,擁兵十八萬。”趙甲首先開口,“雖近年無大動作,但據我了解,傅恒沉迷酒色,潘峰權謀尚淺,已有內耗跡象。”
    “而何必安則兵精將廣,吞並尹震、王明兩部,氣焰正盛,虎視八方。”錢乙補充道,“但此人性情乖戾,殺伐果決,若要與之交好,須得先拿出籌碼。”
    嚴林低聲插話:“我聽說……何必安對大潘早有不滿。他數次在軍中揚言:‘潘峰不過是個逆賊草包,傅恒是蠢才之流,談何立國?’此言傳出不止一次,屬下也多有附和之聲。”
    “若我沒記錯,”趙甲緩緩點頭,“傅恒原是尹震舊部,有不錯的情誼,何必安吞並尹震,傅恒肯定對何必安不滿,而何必安的舅舅在來投靠何必安的過程中被大潘的士兵劫殺,這件事也讓雙方的關係冰到了極致。”
    眾人聞言,麵露思索之色。
    這時,武陽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穩如磐石:“既然大潘與何必安不睦,為何我們不趁勢而為?”
    他伸手在圖上重重點在“安廣郡”三個字上,道:“安廣郡,乃何必安當前重地,也是其兵馬調度中樞。我們若能入其軍中,不但可借力削弱大潘,還可為日後布局打下伏筆。”
    李丁蹙眉:“但如何打入其麾下?我們名不正、言不順,空口白話,他怎肯信任?”
    謝戊捋須沉吟道:“不若以‘複國義軍’自居,聲稱欲討伐潘逆,以大義之名投其麾下。”
    趙甲拍案:“好計!再輔以我等軍容整肅,氣勢如虹,自然勝於他麾下諸多雜兵。”
    武陽點頭道:“計策不錯,但是我們不能投靠何必安,而是跟其進行合作,得其信任分其心神,至於接下來的合作,是助是棄,還看展現出的局勢而定。”
    眾人皆點頭稱是。
    議定之後,六人並未立刻啟程,而是決定在山陽縣再歇一日,整頓兵馬,統一裝備,去除之前舊製,改穿整齊鎧甲,兵刃編號歸整,以昭軍紀。
    天福客棧後院內,百餘人馬悄然換裝。錢乙親自指揮,將從楚烈國帶出的物資重新分發,盾牌、短弓、長槍一應俱全,甚至連軍旗也換上了新製的“武”字三角戰旗。趙甲巡視兵線,查驗弓弦是否緊致,盔甲是否紮牢,親自操練兩番,確保臨戰無誤。
    次日清晨,武陽著玄甲披風,立於天福客棧門前,目送最後一名兄弟步入隊列。他忽然回身,取出一封密信,親手交給了客棧掌櫃那位花白胡須的老人。
    “這封信,半年之後若有一人自稱‘段梟’,前來尋我,你便交予他。”武陽語氣平靜,目光卻有些遙遠。
    掌櫃一愣,旋即鄭重其事地收下:“好,我記下了。”
    趙甲在旁看著,笑問:“還真記得三年之約?”
    武陽淡笑:“舊日之事,不能忘。”
    嚴林將手中一塊地圖碎片小心折疊,塞入甲縫:“時不我待,是時候出發了。”
    於是,隊伍出發。
    一百多人,隊列緊湊,旗幟無聲地在晨風中飄揚。他們不再是逃亡者,不再是亂軍餘孽,而是一支整裝待發的鐵軍,朝著風暴的心髒,邁步前行。
    他們沿著山陽官道一路西行,過舊嶺口,渡蘆溝江,踏入安廣郡的前沿小鎮。沿途中,百姓對這支陌生隊伍敬而遠之,但並無慌亂。武陽下令不擾百姓、不索糧草。
    行至傍晚,眾人露宿郊外,趙甲、孫丙輪流巡邏,武陽則在帳中草擬投名狀,並商議接觸何必安麾下將領的計劃。
    “先遞信,再觀其反應。若能麵見何必安,最好;若不能,也要博得一位中層軍官的青睞。”謝戊建議道。
    “這一戰,需智勝,不可輕動幹戈。”錢乙斜睨著帳門,“否則,百餘弟兄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武陽目光冷峻如刃:“我知。所以此去,若不能得其信任,我們便轉往東雷郡,嚐試聯絡謝飛。”
    “你這是兩線押注?”孫丙挑眉。
    “不錯,”武陽緩緩開口,“劉蜀如今如破鼓亂敲,各家皆有野心。我等想要立足,非得在亂世中搏一條生路。隻靠人情義氣,是撐不住的。”
    帳中眾人皆沉默。
    風越吹越冷,火光映紅了武陽堅毅的臉龐。他仰望星空,眼中仿佛燃起兩簇火焰。
    “我們走的每一步,都是為未來而鋪路。”他低語,“就算是以命搏之,我也要看到蜀地再興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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