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真正的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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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營帳之內,一縷淡淡的陽光透過厚重的帳布縫隙,灑落在昏暗的帷帳中,灰塵在金色的光線中飄浮,宛若紛落的細沙。
武陽躺在中軍主帳的臥榻上,額頭纏著一條白布,上頭隱隱透出血跡。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仿若昏迷多日。旁邊的軍醫正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藥,手法嫻熟,神情專注。趙甲與錢乙守在床榻兩側,眼神焦急,眉頭緊鎖。
“主公還沒醒嗎?”錢乙低聲問道,語氣中帶著焦灼與隱隱的不安。
趙甲沒答,隻是微微搖頭。他的目光始終未離武陽半寸,仿佛那雙緊閉的眼皮下藏著整個戰局的走向。
軍醫剛將傷口包紮好,正要起身離去,忽然,一道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在帳中響起。
“……水……”
三人一怔,趙甲猛然俯身,緊盯榻上的武陽。
隻見那雙本應沉睡的眼睛,已然睜開,清澈而淩厲,宛如幽潭之水中泛起的波瀾。他的目光在趙甲與錢乙之間掃過,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變得極為清醒。
“主公醒了!”錢乙喜出望外,連忙倒水遞來。
武陽接過水盞,一飲而盡,隨即坐直身子,掙脫了被褥的束縛。
“嚴林,可在外?”他低聲問道,語氣卻帶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威勢。
趙甲立刻奔到帳門,揭開帷幕朝外探頭“嚴林,主公醒了,速來!”
帳外守軍應聲而動,不消片刻,一身戎裝、滿臉風霜的嚴林已跨步而入。
“主公!”嚴林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激動。
武陽點點頭,目光如炬。
“計劃可以開始了。”他說道,語氣低沉卻堅定,“我醒得正是時候。”
帳中頓時安靜下來,趙甲、錢乙、嚴林三人對視一眼,隨即齊聲應道“謹遵主公號令!”
——畫麵一轉,西州城外。
張威身披鎧甲,立於戰車之上,望著前方那座城牆巍峨、但已顯疲態的西州城,目光冷冽如刃。火光在城牆上跳躍,硝煙彌漫四野,整個城池仿若陷入煉獄。
“攻!”張威高喝一聲,身後的數千兵馬如脫弦之箭,朝著城門奔湧而去。
滾燙的油、密集的箭矢、燃燒的薪柴——衛鍾死守西州,將城防之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但攻勢更盛。張威一戰斬獲,士氣正盛,不計傷亡猛攻。攻城車、雲梯、投石機齊頭並進,戰鼓聲震耳欲聾,嘶喊聲震破山穀。
“報!張將軍,西北角破口已開!”
一騎斥候從火光中奔來,張威目光陡然一亮。
“命第二營繞至西北角,從破口突入!一旦入城,即刻縱火引敵!”
“得令!”
數百兵士帶著巨盾、短刀,從側翼繞行西北,直撲破口。城上衛鍾麾下士卒奮死抵抗,然而兵力已盡,士氣崩潰,隻能眼睜睜看著敵軍潮水般湧入。
衛鍾立於西州城樓之上,望著滿城火光與屍體,滿目血色。他眼神複雜,一時間竟失去了所有言語。
“將軍,再不撤就來不及了!”副將焦急喊道。
“……西州,守不住了。”衛鍾語氣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語,“但我若現在走,他張威未必攔得住。”
他猛然一振披風,怒目圓睜。
“開南門,撤向洋城!”衛鍾揮手命令,幾十名親衛迅速響應,率軍衝破街巷,直奔南門而去。
西州街頭,血流成河,百姓四散奔逃。殘兵敗將的鐵靴踏過屍體,鐵器撞擊的聲響與嚎哭交雜,成了這座城最後的哀歌。
“將軍!衛鍾帶人殺出南門了!”
張威坐於馬背,望著遠處火光中的一隊殘軍橫衝直撞,嘴角卻隻是冷笑一聲。
“他終究還是走了。”
副將怒道“末將請命,願率兵追擊,必擒衛鍾!”
張威卻搖頭,眼神深邃。
“不必追。”
“將軍?”
“衛鍾已是敗軍之將,我軍久戰疲憊,若追敵深入恐有伏兵。窮寇莫追,此役我軍雖勝,亦元氣大傷。”
副將不情不願,卻還是點頭退下。
張威勒馬回望西州城,此刻火焰映天、硝煙滾滾,殘垣斷壁中,有幾名軍士緩緩插下一麵麵戰旗,上書“張”字,隨風飄揚。
“整頓兵馬。”張威吩咐,“統計傷亡,清理戰場,安撫百姓。”
“得令!”
他翻身下馬,腳步沉重。前方的將校迎上來,臉上帶著勝利的狂喜,背後卻都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報告將軍!我軍現餘兵六千三百五十一人,戰損四成有餘。”
張威聽罷神情微黯。他知道,雖然勝了,但付出的代價同樣沉重。
“六千餘人……”他喃喃道。
副將補充道“但將軍放心,士氣正盛,願戰者眾。西州既破,若能得武陽之力,再攻洋城或可一舉成事。”
張威點頭,望向東南方向,那是洋城所在之地。
他低聲道“這一戰,我們不是終點。西州既下,洋城亦非難事。但我要穩,不是急。”
士兵們陸續收整戰場,將陣亡將士屍體歸於一處,用稻草、幹柴點火焚化,祈願英魂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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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武陽坐在軍帳中,早已換上鎧甲,手中拿著一封加急密信,臉上浮現出冷峻的笑意。
“張威已破西州。”他說,“我們的下一步,開始了。”
西州城外,戰火方歇,塵土未落。
張威立於高丘之上,披甲持戟,神情肅然。他麾下將士經曆一整日血戰,終於攻下西州城,人人疲憊不堪,卻因得勝而情緒亢奮。營帳已搭,戰馬卸鞍,軍卒們席地而坐,有的裹傷包紮,有的席卷幹糧,更多的,則仰頭暢飲,借勝利之酒壓下心中驚魂。
張威正要轉身回營休息,一聲異響自營地東南角響起。
“嗚——嗚——”
是號角!
張威眉頭一跳,猛地轉身看去,隻見遠處塵土飛揚,一支黑影破營而入,人數不多,但衝勢駭人,猶如利箭穿帛。最前方將領高聲呼喝,所過之處血花飛濺,哭喊連連。
黃武驚呼“不好!有人襲營!”
張威驟然拔劍,大喝一聲“來者何人!?”
然敵軍來勢凶猛,數十騎如狼似虎,一衝而入便直撲中軍帳,刀劍翻飛,火把炸裂,將士哀嚎。營中守軍猝不及防,不是被亂刀砍翻,便是驚馬踐踏,瞬息間已近百人倒地。
張威急駕戰馬,登高望去,隻見那衝殺之人正是謝戊!
那一身猩紅戰袍沾滿血跡,身後緊隨上千人馬,其中大多是赤甲輕裝軍士,步伐整齊,衝殺有序,顯然早有訓練之意。謝戊手執長槍,槍鋒寒光流轉,如雷霆驟雨橫掃將陣,凡與其對陣者無不潰敗。
“謝戊!”張威咬牙大吼,“你要造反不成!?你這是幹什麽!”
謝戊卻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譏誚與不屑。他並未回答張威之問,反倒揮槍再度點兵殺入“殺!”
“謝戊!”張威怒目圓睜,臉色漲紅,“你瘋了!?我乃統軍主將,奉帥命率軍奪西州,你竟敢夜襲我營!”
而謝戊卻仿佛未曾聽見,反而越戰越勇,手下士兵悍不畏死,竟然短短一刻便將營中一隅完全奪占。張威怒火中燒,正要組織反攻,忽然又聞一陣馬蹄聲由營後傳來。
“駕!駕!”
又一隊兵馬自西北疾馳而來,馬蹄如雷,戰旗飄揚。旗幟之上,一麵“武”字大旗在夜色中尤為醒目。那隊人不過四五百之數,然而每人皆披堅執銳,步伐如一,殺氣騰騰。為首之人,正是武陽!
他身穿黑甲,眉目如刀,策馬立於丘上,朗聲喝道“張威聽著!我武陽奉王詔,靖亂劉蜀,爾等擅奪西州,行大不義,速速歸降,尚可免罪!若執迷不悟,罪無可赦!”
此言如雷霆落地,震得張威愣在當場,心中轟然一響,幾乎無法置信。
“王詔?”他眸中布滿血絲,咬牙切齒地看著武陽,“你奉王詔?哈哈哈!你這小賊也敢妄稱王命?你若真有詔書,為何不早現,偏偏此刻夜襲!你這是謀反,是亂臣賊子!”
武陽卻不為所動,策馬緩緩前行,左右嚴林、趙甲、錢乙三人緊隨其後,俱是目光冷厲,殺機畢現。
“張威,”武陽微微一笑,眸中卻毫無笑意,“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戰勝西州便可高枕無憂?你以為謝必安會容你一枝獨秀?你錯了。這天下已亂,唯有順天應命者可安身立命。你,張威,不是。”
張威聽到這話,雙拳緊握,臉色鐵青,胸口起伏劇烈,顯然已氣急攻心,幾欲嘔血。
但他尚有一分清明,看向左右將士怒吼道“諸位兄弟!莫聽武陽妖言!此賊心懷叵測,夜襲我營,必是亂臣之徒!隨我一起擒此賊子,為大帥除害!”
然而,營中士卒麵麵相覷。此時他們已經親眼見到謝戊突然倒戈,出手果斷殺伐,毫無遲疑,再加上武陽兵馬緊隨而至,雖人數不多,但陣列嚴整,一看便非烏合之眾。
張威麾下將士雖眾,但方才攻下西州,死傷慘重,殘兵已乏,弓弦未張,刀刃未磨,早已筋疲力盡。而武陽這批兵馬卻是武陽暗中調動,兵精糧足,戰意昂揚,形勢頃刻間逆轉。
嚴林拍馬衝入敵陣,雙斧開路,一斧劈斷一名副將肩胛,血濺三尺。
趙甲引數十騎直撲輜重大營,揚火把引燃糧草。錢乙領百人趁亂控住水井與馬廄,斷張威後路。
謝戊揮槍疾走,將張威心腹黃武刺翻馬下,鮮血染地。
張威眼看局勢徹底失控,幾乎瘋了似的大吼“殺了武陽!給我殺了武陽!”
但士卒們已無戰意。
他們或投降,或跪地求饒,或驚惶四顧,倉皇奔逃。那一場勝仗之後的營地,此刻竟變成了一鍋沸水,沸騰翻滾,毫無章法。
“來人啊——護駕——”張威策馬欲走,卻被一隊輕騎截住去路。
他揮刀狂砍,砍翻兩人,欲突圍而出,然終究體力不支,被趙甲一槍挑翻坐騎,重重摔倒在地。
塵埃落定。
謝戊收兵,將滿地屍骸收攏於營後,打理戰場。
武陽策馬上前,居高臨下看著被擒的張威,緩緩開口“張威,若你當日能識大體,不貪功冒進,我或許可將你列入麾下,如今卻隻能用你之首,告慰那些在西州城下陣亡的兄弟了。”
張威一身血汙,狼狽至極,咬牙切齒“你……你終究不過是個反賊!”
“反?”武陽冷笑,“若我為反賊,那謝必安和你是什麽?我開始奉王詔靖亂!”
他揮手道“來人,押入軍帳,好好看著。”
“諾!”
夜色之下,營火通明,靖亂軍立營如鐵桶,整肅有序。武陽站在高丘之上,俯瞰整個戰場,麵色冷峻而從容。
從謝戊突襲,到主力顯現,不過一炷香光景,便徹底改寫西州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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