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謝必安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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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敗象已露!
    謝必安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和滿口的腥鹹讓他強行壓下了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絕望。他猛地一夾馬腹,赤騮馬感受到主人那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的決死意誌,發出一聲穿金裂石的長嘶,竟暫時逼退了因劇痛而動作遲緩的謝允恭。
    “謝家軍兒郎!” 謝必安的聲音如同瀕死猛虎最後的咆哮,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還在拚死抵抗的謝家軍士兵耳中,“身後是火,身前是刀!潘賊背信,欲絕我等生路!降是死!潰亦是死!唯有向前!向前!!”
    他高舉赤霄刀,刀鋒上,自己與敵人的血混合著流淌,在衝天火光的映照下,流淌著一種妖異而悲壯的紅光。刀尖,直指遠處那高高在上、仿佛在欣賞這地獄畫卷的黃金帥旗!
    “隨本帥——斬旗!誅殺逆賊潘峰!!”
    這不再是為了勝利的衝鋒,而是為了尊嚴的最後亮劍,是絕境中向死而生的最後咆哮!赤騮馬如同燃燒的流星,載著它決死的主人,朝著那黃金的囚籠,朝著那背盟的梟首,義無反顧地發起了最後的衝鋒!身後,是殘存的、被主帥的決絕點燃了最後血性的謝家軍將士,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不顧一切地匯聚成一道雖殘破卻依舊鋒銳的逆流,迎著重重刀山火海,撞向那代表著背叛與毀滅的赤色洪流!
    夕陽殘照,如血如泣,將整個修羅戰場浸染得一片猩紅。赤騮馬化作一道燃燒的閃電,載著謝必安決絕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撞向那由無數赤甲、矛戈組成的死亡叢林。他身後,殘存的謝家軍將士如同被點燃的火油,爆發出最後的光與熱,匯聚成一道雖殘破卻鋒利無匹的逆流,咆哮著迎向毀滅的洪流。
    黃金帥旗下,潘峰的手掌下意識地抓緊了溫潤的翡翠扶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望著那柄在血色殘陽中、在萬千刀矛間依舊倔強突進的赤霄刀鋒,那抹運籌帷幄的冷笑第一次僵在了臉上。刀光每一次凶險的閃爍,都像一道無聲的嘲諷,狠狠刺在他剛剛拾回的梟雄麵具之上。
    此刻戰場上,赤騮馬在屍骸與破碎的兵刃間奮力騰躍,每一次落蹄都濺起粘稠的血泥。謝必安如同陷入絕境的困獸,赤霄刀化作一道索命的血輪,在他身周瘋狂旋舞。刀鋒過處,赤甲碎裂,斷肢橫飛,淒厲的慘嚎與兵刃撞擊的刺耳銳響交織成一片死亡的樂章。他身上的青灰色戰袍早已被染透,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肩甲處一道深痕裂開,鮮血正緩緩滲出,每一次揮刀都牽扯著撕裂的痛楚,但這痛楚反而更猛烈地灼燒著他的戰意。
    “擋我者死!”謝必安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雄獅,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嘶啞。他雙目赤紅,目光穿透重重攢動的人頭、閃爍的矛尖和飛濺的血雨,死死釘在遠處黃金戰車上那個模糊的身影上。潘峰!這個名字如同毒火在他胸腔裏灼燒。他猛地格開一支斜刺裏捅來的長矛,順勢反手一刀,將偷襲者連人帶槍劈成兩截,滾燙的血漿噴了他一臉,他毫不在意,隻是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個方向發出震裂蒼穹的怒吼“潘峰!逆賊!今日我謝必安在此立誓,縱使身化齏粉,也必取你狗命!!”
    這聲飽含血仇的怒吼,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竟讓前方洶湧撲來的潘軍士卒下意識地頓了一瞬。那張被血汙覆蓋卻依舊如刀削斧鑿般堅毅的麵容,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眼睛,還有那柄已不知痛飲了多少性命、刀身嗡鳴仿佛活物般的赤霄刀,構成了一個令人生畏的殺神形象。縱然重賞在前,縱然己方氣勢如虹,直麵這尊殺神的赤甲士卒,心底依舊不可遏製地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包圍圈竟因這片刻的遲滯,出現了極其短暫的鬆動。
    就在這血與火交織的窒息時刻,謝必安身後密集的潘軍戰陣,如同被巨斧劈開的潮水,猛地向兩側劇烈翻湧!一支人數不多、卻異常悍勇的騎兵小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貫入赤色的血肉叢林!
    為首一將,正是衛炎章!他頭盔不知去向,披散著被血和汗黏成一綹綹的亂發,身上鐵甲布滿刀痕箭孔,手中一柄長柄戰刀早已砍得卷刃,卻依舊揮舞如風,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他身後僅存的數十名親衛,個個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以命搏命,硬生生在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上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大帥!!” 衛炎章的戰馬衝到謝必安身側,幾乎人立而起,他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急促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不能再衝了!兩翼……兩翼徹底崩潰了!陳豹、吳猛那兩個狗賊的伏兵從後麵燒光了糧草,正與謝允恭的重騎合流,像兩把鐵鉗夾過來了!中軍……中軍被衝得七零八落,各部建製已亂!兄弟們……兄弟們死傷太慘重了!” 他猛地指向謝必安後方那片被濃煙和烈焰籠罩的區域,以及更遠處如同兩股赤色洪流般正在加速匯合、意圖徹底封死退路的敵軍,“再不走,我們這點人就要被包餃子了!一旦帥旗被奪,軍心徹底潰散,那就……那就真的萬劫不複了!勝負……已不在今日啊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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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炎章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謝必安被怒火和仇恨燒得滾燙的心上!他順著衛炎章所指的方向望去——那片代表生命線的糧草輜重營,此刻隻剩下衝天而起的烈焰和翻滾的濃煙,如同一座巨大的、絕望的墓碑。更遠處,謝允恭那支標誌性的重騎洪流,正與兩翼包抄而來的赤色浪潮迅速合攏,如同一個正在收緊的血色巨口,目標直指自己這麵搖搖欲墜的帥旗!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強行壓下了沸騰的殺意!他看到了衛炎章眼中那份近乎絕望的焦灼,看到了自己身邊這些渾身浴血、鎧甲破碎、眼神中交織著疲憊與最後一絲期盼望著自己的親衛們。環顧四周,曾經嚴整如林的“謝”字軍旗,此刻七零八落,在血與火的狂風中掙紮,如同風中殘燭。士兵們各自為戰,呼喊聲充滿了驚惶與混亂。敗局……已如這漫天煙塵,無可挽回地籠罩下來!
    “呃啊——!”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猛地從謝必安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那不是戰鬥的呐喊,而是心被生生撕裂的痛吼!他手中的赤霄刀猛地向下一頓,刀尖深深插入腳下浸透鮮血的泥土之中,仿佛要借此支撐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和即將崩潰的意誌。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幾乎滲出血來,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痛苦和屈辱而劇烈地扭曲、抽搐。撤退?這個念頭比謝允恭的重槊砸在身上更讓他痛徹骨髓!身後是無數袍澤未寒的屍骨,眼前是背信仇敵得意的嘴臉,此刻轉身,無異於將脊背暴露在敵人的屠刀之下,將無數犧牲付之東流!
    “大帥!!” 衛炎章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吼出來的,“留得青山在!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啊!!”
    這一聲,如同最後的警鍾,在謝必安瀕臨瘋狂的意識中敲響。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了一眼遠處黃金戰車上那個模糊的、仿佛在欣賞這幕慘劇的身影,那眼神中的恨意,足以焚天煮海!但下一刻,一種近乎冷酷的、屬於統帥的決斷力,強行壓倒了武將的衝冠之怒。他深吸一口氣,那吸入的空氣中充滿了濃煙、血腥和死亡的氣息,卻讓他狂跳的心髒詭異地沉靜了一瞬。
    “撤——!!” 這個字,如同從萬載寒冰中鑿出,帶著無盡的屈辱和錐心刺骨的痛,從謝必安緊咬的牙關中狠狠迸出!聲音不大,卻如同悶雷滾過戰場,清晰地傳入周圍每一個浴血奮戰的謝家軍將士耳中。
    “親衛營斷後!各部交替掩護!向巴鎮——撤!!” 衛炎章幾乎是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傳達命令,聲音撕裂了空氣。他猛地一夾馬腹,率領著那幾十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親衛,如同撲向烈焰的飛蛾,悍不畏死地迎向正瘋狂擠壓過來的潘軍前鋒,用血肉之軀為撤退的袍澤爭取一線生機!
    “撤!快撤!”
    “保護大帥!”
    “回巴鎮!快走啊!”
    殘存的謝家軍士兵聽到這命令,短暫的錯愕之後,是更加洶湧的混亂和絕望的奔逃。撤退的號角淒厲地響起,卻再也無法凝聚起有效的陣型。士兵們丟棄了沉重的盾牌和礙事的輜重,互相推搡著,踩踏著同袍和敵人的屍體,如同決堤的濁流,倉惶地向西北方向湧去。那麵代表著謝家軍最後尊嚴的帥旗,也在混亂中劇烈地搖晃了幾下,終於被幾名親兵奮力卷起,扛在肩上,匯入了潰退的人流。
    黃金戰車上的潘峰,一直如同看戲般悠然自得的神情,在看到謝家軍帥旗開始移動、陣型徹底崩散的那一刻,驟然消失!他猛地從王座上彈了起來,肥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臉上的肥肉擠成一團,小眼睛裏爆射出狂喜與貪婪的凶光!
    “跑了?!謝必安他跑了!哈哈哈!天助我也!!” 潘峰尖利刺耳的笑聲在戰場上突兀地響起,充滿了小人得誌的猖狂。他一把搶過身旁掌旗官手中的令旗,親自揮舞起來,那麵巨大的黃金龍旗在空中瘋狂舞動,同時他那因激動而變調的尖嘯響徹整個中軍“傳本王令!全軍追擊!咬住他們!給本王狠狠地殺!!”
    他猛地指向那片混亂潰退的青色人流,唾沫橫飛地咆哮“殺謝必安者!賞萬金!封萬戶侯!世襲罔替!斬將奪旗者,賞千金,官升三級!給本王追!追上去!一個不留!!”
    “殺——!!!”
    “萬戶侯!!萬金賞!!!”
    潘峰這前所未有的、足以令人瘋狂的懸賞,如同最猛烈的興奮劑,瞬間注入了每一個潘軍士兵的血管!巨大的貪婪瞬間壓倒了先前對謝必安那點殘餘的恐懼。原本還在謹慎推進、穩固戰果的潘軍各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群,徹底瘋狂了!赤色的浪潮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著潰退的謝家軍猛撲過去!
    赤色洪流與青色濁流之間的距離在瘋狂地縮短。撤退,瞬間演變成了一場更為血腥、更為絕望的屠殺與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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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必安在幾名最精銳的親兵護衛下,策動疲憊的赤騮馬,隨著人流奮力前衝。他不敢回頭,但身後那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的喊殺聲、兵刃砍入肉體的悶響、臨死前絕望的慘嚎,還有那越來越近、帶著貪婪與殺意的“殺謝必安!封萬戶侯!”的狂吼,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纏繞著他,啃噬著他的神經。
    一名落後的謝家軍傷兵被數名瘋狂的潘軍步卒追上,長矛瞬間將其捅成了篩子,慘叫聲戛然而止。一隊試圖組織起薄薄防線斷後的謝家軍小隊,僅僅支撐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被洶湧而來的赤潮徹底淹沒,連一朵浪花都未曾濺起。混亂中,不斷有潰兵被追上,砍倒,踩踏。丟棄的兵器、盔甲、旗幟鋪滿了撤退的道路,又被無數雙狂奔的腳和沉重的馬蹄踐踏進泥濘的血土之中。
    “大帥小心!” 一名親衛猛地將謝必安向側麵一推!一支帶著淒厲破空聲的重箭擦著謝必安的頭盔飛過,深深紮進旁邊一名潰兵的後心,那人連哼都未哼一聲便撲倒在地。
    謝必安甚至來不及看清是誰救了他,隻是本能地伏低身體,催動赤騮馬加速。赤騮馬粗重地喘息著,口鼻間噴出的白沫帶著淡淡的血色,顯然也已到了極限。他緊緊攥著韁繩,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每一次身後傳來的慘嚎,都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狠狠剜過。屈辱、憤怒、痛惜、對袍澤慘死的無力感……種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隻能死死咬著牙,將所有的悲憤與仇恨,都化作驅動戰馬前衝的力量。那卷在親兵背上的殘破帥旗,在夕陽殘照和身後追兵的火把映照下,獵獵作響,像一麵滴血的招魂幡,指引著這條通往巴鎮的敗走之路,而身後,是無數袍澤用生命鋪就的、被赤色徹底淹沒的死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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