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再次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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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卷過枯黃的原野,帶著深秋的肅殺,揚起靖亂軍深藍旗幟,獵獵作響。
經過舒城血戰的短暫休整與有限補充,武陽麾下雖號稱七萬大軍,實則能戰之兵僅六萬三千餘人,且多數帶傷,戰力未複。
這支疲憊卻銳氣未失的雄師,依武陽將令,分為三路,如同三柄出鞘利刃,踏起漫天煙塵,向著東北方向扼守要衝的靜安城緩緩逼近,軍容雖盛,卻難掩一絲久戰後的滄桑。
靜安城,早已嚴陣以待。
城頭玄底赤龍旗密布,刀槍寒光刺目,滾木礌石堆積如山。
得到龐涓從裕安緊急調撥的三萬生力軍,以及敗軍之將藍延煜的親自坐鎮,這座本就依山傍水、易守難攻的堅城,更是被經營得鐵桶一般。
藍延煜汲取舒城慘痛教訓,摒棄了一切驕矜,將靜安及其周邊地域的防禦布置得滴水不漏,斥候遠放,烽燧相連,靜待靖亂軍來攻。
接下來雙方爆發了如下戰鬥:
戰一:北門夜襲,鋒芒受挫
武陽欲再施舒城故伎,以奇襲破局。
首戰,他便將目標鎖定在偵查顯示守備相對鬆懈的北門。
是夜,月黑風高,趙玄清、李仲庸二將率五千精挑細選的敢死之士,人銜枚,馬裹蹄,借沉沉夜色掩護,如同暗流般悄無聲息地潛至北門外牆根下。
初時進展異常順利,飛梯鉤索悄然架上城牆,數十名身手矯健的先登死士如狸貓般摸上城頭,甚至與零星巡哨的魏軍發生了短暫而激烈的肉搏,眼看就要站穩腳跟,打開缺口!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城頭猛地火光大作,照得夜空如同白晝!
無數魏軍兵卒仿佛從城牆磚石中鑽出一般,瞬間填滿了垛口!
更令人心驚的是,無數張浸過桐油、堅韌異常的粗繩大網,夾雜著鐵蒺藜、釘板,劈頭蓋臉地從城頭砸落下來,瞬間將雲梯上的靖亂軍士卒罩住、絆倒,攀爬攻勢為之一滯!
藍延煜身披玄鐵重甲,手持長劍,赫然現身北門敵樓之上,冷眼看著城下的混亂,聲音如同寒鐵交擊。
“武陽!老夫料你必來夜襲!此路不通!放箭!滾木礌石,給老夫狠狠砸!”
原來,他早已預判武陽慣用奇襲,尤其可能針對看似薄弱的北門。
他故意外鬆內緊,暗中在此處埋下重兵,更準備了大量克製攀城的特殊器械。
頓時,箭矢如暴雨傾盆,滾木礌石轟然砸落!
靖亂軍猝不及防,攻勢瞬間瓦解,死傷慘重。
趙玄清、李仲庸身先士卒,亦被亂箭所傷,隻得咬牙下令撤退。
此戰,損折精銳逾千,初戰受挫,軍心士氣蒙上一層陰影。
戰二:黑風林斷糧,稍振士氣
首戰失利,武陽迅速收斂心神,與諸葛長明密議後,決意改變策略。
硬攻不利,便攻其必救。
斥候冒死探得,魏軍一支載有大量糧草箭矢的輜重隊,將於三日後途經靜安城西側的黑風林。
武陽立遣麾下最為驍勇善戰的趙甲與沉穩細致的錢乙二將,率領三千精銳輕騎,多帶火油箭矢,提前一夜悄無聲息地潛入黑風林深處,借助茂密林木隱匿行跡。
次日午時,魏軍輜重隊果然沿著林間土路緩緩行來,押運官兵因遠離前線而略顯鬆懈。
待其隊伍完全進入伏擊地域,趙甲猛地一聲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三千靖亂鐵騎如同旋風般從林中兩側席卷而出!
箭矢如同飛蝗般攢射,精準地射向拉車的馱馬和押運的魏兵!
錢乙則指揮一部騎兵快速迂回,截斷其退路。
魏軍頓時大亂,人仰馬翻,根本無法組織有效抵抗。
趙甲一馬當先,直撲押運官,手起刀落將其斬於馬下。
戰鬥呈現一邊倒的屠殺態勢。
不到一個時辰,戰鬥結束。
魏軍輜重隊被全殲,大量糧草被焚,部分完好的箭矢、皮甲被繳獲。
趙甲、錢乙不敢久留,迅速帶著戰利品撤離。
此戰雖未直接撼動靜安城防,但沉重打擊了魏軍後勤,繳獲些許物資,稍稍提振了因首戰失利而略顯低落的靖亂軍士氣。
戰三:浪澗中伏,險死還生
輜重被劫,藍延煜聞報震怒,卻也窺見武陽用兵靈活、喜行險招的特點。
他決定設下毒計,誘敵深入。
三日後,藍延煜親率一萬五千精銳步騎,打出旗號,出靜安南門,主動向武陽主力駐地發起挑戰。
兩軍於野外交鋒,藍延煜似乎鬥誌不高,麾下部隊亦顯得陣列鬆散,稍作接觸便佯裝不敵,下令後隊變前隊,丟棄部分旗幟鑼鼓,向東南方向的“浪澗”倉皇“潰退”,敗象逼真。
武陽立於了望車上,觀其敗退慌亂,又思及日前黑風林小勝,判斷藍延煜或因內部壓力、糧草被劫而軍心不穩,此乃重創甚至殲滅其一部主力的天賜良機。
戰機稍縱即逝,武陽不再猶豫,親率中軍主力約兩萬人,脫離營壘,奮力追擊。
追出十餘裏,大軍湧入一處名為“浪澗”的險要山穀,地勢愈發狹窄。
前方“潰逃”的魏軍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慌亂之色盡去,陣型瞬間變得嚴整肅殺!
與此同時,山穀兩側高地上戰鼓聲如同雷鳴般轟然響起!
無數魏軍弓箭手從密林、巨石後現身,箭矢如同瓢潑大雨般傾瀉而下!
後方穀口更是傳來巨響,已被預先設置的巨石滾木徹底堵塞!
藍延煜立於高處帥旗下,縱聲大笑,聲震山穀。
“武陽小兒!今日這浪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此地風景甚佳,正好為你埋骨!”
武陽心知中計,頭皮發麻,急令後軍變前軍,全力突圍!
然而山穀狹窄,大軍難以展開,人馬擁擠踐踏,頓時淪為活靶子,傷亡急劇增加!
魏軍箭矢無窮無盡,滾木礌石隆隆砸下,靖亂軍一片混亂,慘叫聲不絕於耳!
萬分危急關頭,負責側翼掩護的蕭定和周淮二將,見主帥中伏,不顧生死,率領各自親兵營,反向發起決死衝鋒,死死頂住了穀口合圍而來的魏軍生力軍,用血肉之軀為武陽開辟出一條生路!
“元帥快走!勿要以我等為念!”
蕭定渾身浴血,甲胄破碎,猶自揮舞長槍嘶聲怒吼。
周淮更是身中數箭,如同血人,仍咆哮著指揮部下結陣死戰,一步不退!
武陽雙目赤紅,在親衛隊拚死保護下,浴血奮戰,終於從屍山血海中殺出重圍。
但殿後的蕭定和周淮卻陷入重圍,身受致命重傷,奄奄一息,幸得後續聞訊趕來的接應部隊拚死救回,卻已幾乎不成人形。
此戰,靖亂軍損失超過數千精銳,乃東征以來最慘重敗績,武陽本人亦險些命喪澗中,軍中銳氣遭受重挫,被迫轉入全麵守勢。
戰四:飛鳥鎮突襲,扳回一城
接連受挫,尤其是浪澗慘敗,靖亂軍士氣低迷至穀底,糧草補給亦開始吃緊。
藍延煜得勢不饒人,不斷派精騎出城,襲擾靖亂軍糧道,壓縮其活動空間,氣焰極其囂張。
武陽與諸葛長明於愁雲慘淡的中軍帳內密議良久,決意行險一搏,扳回劣勢。
諸葛長明判斷,藍延煜連勝之下,驕氣漸生,將其主力集中於正麵應對靖亂軍主力,其側翼的“飛鳥鎮”因距離稍遠,防守相對空虛,且斥候探明該鎮囤積有大量為前線補充的箭矢和攻守器械。
武陽當即命以悍勇衝陣著稱的謝戊,集結軍中所有僅存的八千騎兵,人不解甲,馬不卸鞍,攜帶三日幹糧,長途迂回奔襲,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避開魏軍所有眼線,直撲飛鳥鎮!
謝戊用兵,疾如風火。
淩晨時分,天色微明,八千靖亂鐵騎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飛鳥鎮外!
不給守軍任何反應時間,謝戊一馬當先,發動雷霆猛攻!
鐵騎衝鋒踐踏,後續跟進的輕步兵架梯攀牆,攻勢如潮!
飛鳥鎮守軍根本料不到靖亂軍在如此絕境下竟還敢分出主力遠程奔襲側翼,倉促應戰,指揮失措。
謝戊身先士卒,勇不可擋,率先攻破鎮門,大軍一擁而入!
經短暫激烈巷戰,魏軍守備部隊被擊潰,主將戰死。
謝戊一舉攻克飛鳥鎮,將鎮內囤積的大量軍械糧草盡數焚毀,並俘虜數百人,取得一場難得的、提振人心的勝利,暫時穩住了岌岌可危的戰線。
結果:拉鋸消耗,藍延煜盡占上風
這五場大小不一的戰役,如同慘烈的拉鋸戰,雙方互有勝負。
武陽雖取得了黑風林截糧、飛鳥鎮破襲的戰果,但藍延煜卻贏得了更關鍵的北門守城戰和幾乎致命的浪澗圍殲戰,無論從殲敵數量還是戰略影響上,都占據絕對上風。
更致命的是,老辣的藍延煜抓住武陽主力受創、謝戊騎兵團外出未歸、靖亂軍全麵收縮防守的短暫真空期,果斷派遣麾下精銳部隊,迅速出擊,以閃電之勢,一舉奪回了舒城西北方向的兩處至關重要的支撐點——磐石堡和風鳴驛!
這兩處要地的丟失,如同斬斷了靖亂軍的一條臂膀。
不僅使得原本就漫長的後勤補給線變得更加脆弱不堪,隨時有被徹底切斷的危險,更讓靖亂軍的側翼完全暴露在魏軍兵鋒之下,戰略態勢急劇惡化。
局勢瞬間逆轉。
藍延煜憑借其沉穩老練的指揮、靜安城的堅固防禦以及逐漸積累的兵力優勢,徹底掌握了戰場主動權,從戰略相持強勢轉入戰略反攻。
武陽的六萬餘大軍,被死死壓製在靜安城西南一片狹小區域內,後勤吃緊,士氣低落,傷員盈營,陷入了自伐魏以來最為被動、最為危險的境地。
靜安城下,戰雲密布,殺機四伏,靖亂軍的命運,仿佛風雨中飄搖的殘燈,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