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蘇落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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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安城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匍匐在大地之上。
    它的城牆高厚,旌旗密布,屬於魏陽的“藍”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下,靖亂軍的營寨連綿,卻透著一股難以驅散的沉悶之氣。
    武陽站在了望台上,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又一次攻勢被輕易擊退,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和殘缺的兵器退回大營,留下的隻有城下新增的屍首和更深的絕望。
    “元帥,藍延煜防守得滴水不漏。”
    趙玄清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和塵土,聲音嘶啞,
    “我們的雲梯根本靠不上去,他們的滾木礌石、熱油箭矢,準備得太充分了。”
    武陽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盯著那座堅城。
    藍延煜將他所有的軍事才能都傾注在了這座城的防禦上,每一處看似薄弱的地方,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陷阱。
    靖亂軍連日猛攻,除了損兵折將,一無所獲。
    更大的危機在軍營內部蔓延。
    謝戊麵色慘白地來到武陽帳內。
    “元帥…糧草…最多隻夠十日之用。後續補給被魏陽的遊騎切斷,遲遲無法運抵。”
    消息像瘟疫一樣傳開。
    士兵們捧著日漸稀薄的粥碗,眼神裏的光芒逐漸熄滅。
    抱怨聲開始在營地裏低聲流轉,將領們聚集時,也難免流露出對武陽久攻不下的不滿和疑慮。
    中軍帳內,氣氛壓抑。
    武陽沉默地坐在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諸葛長明輕搖羽扇,但眉宇間也籠罩著濃重的憂色。
    “強攻看來是行不通了。”
    武陽終於開口,聲音帶著疲憊,
    “藍延煜不愧是魏陽名將,這靜安城被他守得鐵桶一般。先生,你可有良策?”
    諸葛長明緩緩搖頭。
    “藍延煜用兵謹慎,自身又無懈可擊。硬撼之下,我軍損耗太大。一時之間…我也暫無萬全之策。”
    連足智多謀的軍師都感到棘手,帳內的氣氛更加沉重。
    武陽一夜未眠,次日清晨,眼中布滿血絲。
    眾將前來議事時,也都麵帶憂色,帳內彌漫著一股無力感。
    就在這時,營外傳來一陣騷動。親兵進來稟報。
    “元帥,營外有一人,自稱蘇落,從幽岷山而來,要求見您!”
    武陽猛地抬頭。
    “蘇落?快讓他進來!”
    片刻後,一個少年風塵仆仆地闖入帳中。
    他一身遠行的裝束,臉上帶著倦容,但眼神明亮銳利,正是武陽的徒弟蘇落。
    “師傅!”
    蘇落抱拳行禮,氣息還未喘勻。
    “蘇落,你怎麽來了?幽岷山情況如何?”
    武陽急切地問道。
    “山中無事,師傅放心。是楊不拙師祖,他聽聞我軍圍攻靜安受阻,特命我日夜兼程趕來。”
    蘇落語速很快,
    “師祖說,藍延煜據堅城而守,勢不可正麵強取。他建議,當充分利用靜安城周邊之山林地勢。”
    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落身上。
    “師傅的具體計劃是?”
    武陽追問。
    “疑兵之計。”
    蘇落清晰地說道,
    “師祖讓我們分出數股小隊,攜帶大量旌旗、鑼鼓、號角,潛入周邊山林。白日多布旌旗以為疑陣,夜間則鳴鼓吹角,佯裝大軍調動、夜襲。不斷騷擾,使其守軍精神緊繃,疲於奔命,無法判斷我軍真實主攻方向。久而久之,敵軍必生懈怠與疑懼,軍心自亂。”
    帳內眾人眼睛一亮。
    諸葛長明撫掌道。
    “妙!楊先生此計,正可彌補我軍正麵攻堅之不足!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亂其判斷,耗其心力!”
    武陽也是精神大振,但諸葛長明接著說道。
    “將軍,僅靠疑兵,或可擾敵,卻未必能破敵。我有一計,或可與之配合。”
    “軍師請講!”
    “我近日觀察城內動靜,並綜合多方情報,發現藍延煜雖治軍嚴明,但其副將張愷,卻非與之同心。此人性格倨傲,常怨藍延煜壓其功勞,且與藍延煜用兵理念多有不合。若我們能施以反間之計,讓張愷深信藍延煜已與我軍暗通款曲,意圖犧牲他們以換取自身富貴,則其內部必生禍亂。內訌一起,我軍外攻,靜安必破!”
    武陽猛地站起身,眼中光芒閃爍。
    “疑兵亂其外,反間裂其內!好!楊師祖與軍師之策,相輔相成!就此決定!立刻依計行事!”
    靖亂軍的行動效率極高。
    當夜,靜安城周邊的山嶺便不再寂靜。
    密林深處,火把忽明忽滅,人影綽綽,仿佛有無數軍隊在暗中移動。
    戰鼓聲毫無規律地突然響起,有時在東,有時在西,有時又好像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來。
    號角聲淒厲劃破夜空,卻始終不見一兵一卒真正攻城。
    城頭上的魏陽守軍被攪得神經緊張,一夜數驚。
    每次鼓噪響起,都必須嚴陣以待,弓箭手引弓待發,士兵緊握兵器,結果往往空等一夜,疲憊不堪。
    藍延煜雖知可能是疑兵之計,但也不敢全然不顧,隻能下令加強巡邏,密切監視,這讓守軍士卒的負擔更重。
    與此同時,更陰險的計策悄然展開。
    武陽找來軍中最好的筆跡模仿高手,偽造了數封“藍延煜”與“武陽”的通信。
    信中含糊其辭地提及“大事將成”、“靜安易手之後,將軍之位非君莫屬”、“望裏應外合,共謀富貴”,並特意強調“副將張愷性躁,恐壞大事,需嚴加防範”。
    另一方麵,幾次小規模接觸戰中,靖亂軍故意“失手”,讓幾名魏陽士兵“僥幸”逃脫。
    這些士兵在潰逃過程中,或多或少都“偶然”聽到靖亂軍士兵的議論——
    “聽說藍將軍馬上就要投過來了…”
    “是啊,到時候靜安城不攻自破…”
    “噓…小聲點,上頭說了,不能讓那張副將的人知道…”
    這些士兵逃回靜安城,驚魂未定之下,將這些聽來的話悄悄傳了出去。
    流言像暗流一樣在守軍內部蔓延。
    最後,一名被靖亂軍刻意擒獲後又故意“疏於看守”讓其逃走的魏陽軍官,帶回了實質性的“證據”——一些金銀和一封未來得及“送出去”的偽信。
    他徑直將這些東西呈給了副將張愷,並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自己如何“險死還生”才保住這些“藍延煜通敵的罪證”。
    張愷看著那些金銀和偽信上的內容,尤其是那句“副將張愷性躁,恐壞大事,需嚴加防範”,積壓已久的怨氣和猜疑瞬間被點燃。
    他猛地將信拍在桌上,臉色鐵青。
    “好個藍延煜!我說為何一味死守,從不主動出擊!原來是與武陽暗通,想要拿我等的性命和這靜安城,去換他的高官厚祿!”
    他對心腹將領低吼道,
    “他想用老子的人頭當投名狀?做夢!”
    從此,張愷對藍延煜的軍令開始陽奉陰違。
    藍延煜下令各部提高警惕,嚴防敵軍疑兵下的真實偷襲。
    張愷卻故意懈怠部下,聲稱敵軍虛張聲勢,不必理會,讓士兵抓緊休息。
    藍延煜命張愷部派出精銳,夜間出城清剿山林中的疑兵。
    張愷以“恐中調虎離山之計”為由,拒不執行,隻派了些老弱敷衍了事。
    幾次三番,藍延煜察覺出不對勁,召來張愷質問。
    “張副將,近日你部為何屢屢怠慢軍令?”
    張愷站在帳下,態度不恭。
    “大將軍,末將隻是覺得,敵軍伎倆拙劣,無需如此興師動眾,徒耗我軍精力。倒是大將軍,似乎對此格外緊張?莫非…另有什麽緣由?”
    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譏諷。
    藍延煜何等人物,立刻聽出他話中有話,勃然大怒。
    “張愷!你此言何意?大戰當前,你敢惑亂軍心?!”
    “是否惑亂軍心,大將軍自己心裏清楚!”
    張愷毫不退讓地頂撞,
    “末將隻是不想讓弟兄們死得不明不白!”
    “混賬!”
    藍延煜猛地站起,
    “來人!給我拿下這個違抗軍令、動搖軍心的蠢材!”
    藍延煜的親兵上前。張愷的部下立刻拔刀護在張愷身前,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瞬間緊繃到極點。
    “反了!你們都要反了嗎?!”
    藍延煜看著那些對自己刀兵相向的士卒,又驚又怒。
    一名張愷的心腹大統領仗著人多,厲聲道。
    “藍延煜!你通敵賣國!我等豈能再聽你號令!”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火藥桶。
    藍延煜怒極,猛地拔出佩劍,一劍便將那出言不遜的大統領刺死!
    鮮血瞬間濺滿軍帳!
    內訌徹底爆發!
    張愷部下見自己人被殺,紅著眼撲向藍延煜。
    藍延煜的親兵立刻反擊。
    一場血腥的廝殺在靜安城內上演。
    雖然藍延煜最終憑借個人威望和直屬部隊控製住了局麵,斬殺數名叛亂軍官,張愷本人則帶著一批死忠部下倉皇逃入內城負隅頑抗,但靜安城的防禦體係已經因為這場內亂而徹底崩潰。
    軍令無法暢通,士卒不知所措,人人自危,猜忌和恐懼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一直在城外緊密觀察的武陽和諸葛長明,將城內的騷亂和火光看得一清二楚。
    “內亂已起!時機已至!”
    武陽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拔出戰刀,“全軍聽令!破城就在今日!”
    諸葛長明補充道:“主公,當分兵進擊,擴大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