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麵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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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陽聞言,心中稍安,但聽到易芷瀾如此急切、甚至不惜冒險也要見麵,必然是有極其緊要、甚至可能危及她自身安全的天大事情。
    他立刻站起身,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傷口因動作而傳來刺痛,但他的眼神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沒有任何猶豫。
    “事不宜遲。龍七,龍五,立刻著手安排,我要盡快、盡可能安全地前往城北佛廟。”
    龍七和龍五相視一眼,龍五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主公,您傷勢遠未痊愈,此刻城中盤查極嚴,尤其是通往各處寺廟、官衙的要道,崗哨林立,巡邏頻繁,恐怕…”
    武陽果斷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顧不了那麽多了!公主甘冒奇險傳出消息,必有天大要事,甚至可能與她自身安危相關。再難,再險,也得去!我相信你們瞑龍衛的能力,一定有辦法!”
    龍七見狀,重重點頭,眼中閃過決然。
    “主公放心!屬下等必竭盡全力,萬死不辭,也要護送主公安全前往!五哥,你熟悉城內近期所有布防變化和巡邏規律,立刻規劃出一條最隱蔽、最安全的路線!動用我們所有能動用的掩護手段!”
    “好”
    龍五不再多言,毫不猶豫地沉聲應下。
    密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高度緊張而忙碌起來,一張龍皇城的詳細地圖被迅速鋪開,龍五的手指在上麵飛快地比劃著,低聲與龍七商議。
    一場在帝國權力心髒地帶、在無數敵人眼皮底下進行的秘密會麵,即將展開。
    而這場會麵的內容,或許將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徹底攪動已然暗流洶湧的天下大勢。
    夜色如墨,將龍皇城緊緊包裹。
    宵禁的梆子聲早已響過數巡,白日裏喧囂的街道此刻空曠死寂,唯有寒風卷起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更襯得這座巨城如同沉睡的凶獸,潛伏著令人不安的靜謐。
    一隊隊全身披掛、刀槍出鞘的禁軍巡邏隊,如同幽靈般在主要街道上遊弋,火把的光芒在他們冰冷的鐵甲上跳躍,腳步聲整齊而沉重,踏在青石板上,回蕩在空曠的夜裏,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武陽換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粗布衣裳,麵料普通,款式尋常,混入人海便會瞬間消失。
    他未攜帶任何顯眼的兵刃,隻在腰間最隱蔽處暗藏了一柄淬過毒的短小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龍七和龍五同樣換上了尋常百姓的裝束,但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和周身難以完全收斂的精悍氣息,依舊顯示出他們的不凡。
    兩人一左一右,如同武陽延伸出去的影子,護衛著他,三人利用瞑龍衛早已爛熟於心的巡邏規律、視線盲區以及錯綜複雜的陰暗小巷,如同三縷青煙,悄無聲息地向著城北的慈航靜齋佛廟潛行。
    慈航靜齋並非香火鼎盛之名刹,位置本就偏僻,在這非常時期,更是早已山門緊閉,門前冷落車馬稀,隻有門口兩盞昏黃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投下慘淡的光暈。
    龍五率先上前,並未叩響正門,而是繞到側麵一處更為隱蔽的角門,再次以那種獨特而富有韻律的節奏,輕輕叩擊門板。
    短暫的寂靜後,角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細縫。
    一名做沙彌打扮的漢子露出半張臉,眼神警惕如狐,迅速掃視門外。
    當他看到門外的龍五和龍七時,緊繃的神情才略微放鬆,輕輕將門拉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三人迅速閃身而入,那“沙彌”立刻將門重新閂好,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無聲無息。
    廟內庭院深深,古柏森森,月光被茂密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灑下斑駁的光點。
    除了大雄寶殿深處一盞長明燈散發著微弱光芒,整個寺廟都沉浸在黑暗與寂靜之中,唯有夏蟲的唧鳴偶爾響起。
    在龍五的無聲引領下,武陽穿過幾重落滿枯葉的院落,最終來到後院一處更為僻靜的獨立禪房外。
    龍五和龍七默契地停下腳步,如同兩尊融入夜色的石雕,一左一右肅立在禪房門外兩側的陰影中,低聲道。
    “主公,就在裏麵。我等在此守衛,絕不讓任何人靠近。”
    武陽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微涼的、帶著香燭和草木氣息的空氣,壓下因趕路而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傷口傳來的隱隱抽痛。
    他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略顯古舊的禪房木門。
    吱呀——
    一聲輕微的摩擦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禪房內陳設極為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清苦。
    一桌,兩椅,一盞孤零零的油燈放置在桌麵,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成為這小小空間裏唯一的光源,將周遭的黑暗驅趕到角落,卻又顯得如此力不從心。
    桌旁,一道窈窕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臨窗而立,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漆黑夜色,仿佛要將那黑暗看穿。
    聽到開門聲,那身影微微一顫,緩緩地、似乎帶著千鈞重擔般轉過身來。
    昏黃的燈光映照下,顯現出易芷瀾蒼白而憔悴的麵容。她身上穿著一套普通宮女最常見的素色襦裙,料子普通,毫無紋飾,青絲如墨,僅用一根再普通不過的木簪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垂落額前,更添幾分柔弱。
    她看上去比上次相見時清減了許多,下巴尖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圈周圍帶著明顯的、未曾消散的紅腫,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沾染著未幹的濕氣,顯然是剛剛哭過,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那雙往日裏靈動慧黠、仿佛會說話的明眸,此刻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憂傷、深入骨髓的不安,以及一種被巨大壓力摧折後的深深疲憊。
    不知為何,武陽在看到易芷瀾轉過身來的那一刹那,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又像是被最輕柔的羽毛拂過,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刺痛、憐惜、保護和一種陌生情愫的悸動,不受控製地自心底最深處翻湧而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牢牢吸引,仿佛整個世界都褪色消失,隻剩下燈下她那脆弱而堅韌的身影。
    他一時間竟忘了開口,忘了禮節,隻是怔怔地、近乎失禮地看著她。
    易芷瀾被他那直白而複雜的目光看得有些無所適從,蒼白的臉頰下意識地飛起兩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暈,她微微低下頭,避開他那灼人的視線,聲音帶著一絲明顯哽咽後的沙啞與輕柔,輕輕開口道。
    “你…你來了…”
    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了她很大的力氣,帶著無盡的委屈和一絲終於見到依靠的放鬆。
    這一聲如同清泉滴落深潭,驟然驚醒了武陽。
    他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上前一步,依照君臣禮數,恭敬地躬身行禮,聲音刻意保持平穩。
    “武陽…參見公主殿下。”
    易芷瀾卻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柔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苦澀與無奈。
    “這裏沒有公主…武陽將軍,以後在人前,切莫再如此稱呼。隔牆有耳,我如今…隻是宮中一個不起眼、隨時可能消失的小宮女罷了。”
    易芷瀾說著,微微側頭,對原本侍立在禪房角落陰影裏的兩名心腹宮女輕輕示意。
    那兩名宮女眼神警惕,動作卻輕捷無聲,對著易芷瀾和武陽無聲地行了一禮,如同狸貓般悄然後退,迅速離開了禪房,並從外麵輕輕帶上了房門,確保了絕對的私密。
    此刻,禪房之內,隻剩下武陽和易芷瀾兩人。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了一下,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仿佛也在不安地扭動。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陳舊木頭的味道,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易芷瀾身上的清冷馨香。
    易芷瀾走到桌邊,指了指另一張椅子,示意武陽也坐下。
    她自己也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某種力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平靜和堅強,目光變得堅定而認真,看向武陽,低聲道。
    “武陽將軍,時間緊迫,危機四伏,我長話短說。父皇…陛下他在駕崩之前,其實早已對自身情況和朝局有所預感,暗中…下達了一道密令。”
    武陽神色一凜,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前傾,凝神細聽,每一個字都不敢遺漏。
    “陛下密令:在他龍馭上賓之後,直屬皇權、世代效忠軒轅皇室的最後力量——瞑龍衛,將不再聽命於任何皇室成員或朝中大臣,而是全權交由你來掌管調度。”
    易芷瀾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在武陽的心上。
    武陽聞言,心中劇震!
    瞳孔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
    瞑龍衛!
    皇帝竟然將這支神秘莫測、能量巨大的終極力量交給了自己?!
    武陽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懷中那麵冰冷沉重的瞑龍令,原來這麵令牌背後,竟承載著如此驚天動地的托付和足以壓垮脊梁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