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蒙驁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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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仲業飲鴆自盡所帶來的沉重與反思,尚未在慶城上空完全散去,北方天際便已被更為濃重、更為肅殺的戰爭陰雲所籠罩。
    斥候如同走馬燈般輪番疾馳入城,帶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緊迫,一次比一次令人窒息。
    蒙驁,這個名字本身就像是一麵戰鼓,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麾下那二十萬曆經北疆血火淬煉的魏陽精銳,終於如同預料中最凶猛的浪潮,挾帶著碾碎一切的聲勢,洶湧南下,兵鋒直指剛剛易主不久的慶州。
    這一日,清晨的陽光試圖穿透薄霧,卻終究被城下那無邊無際的肅殺之氣所阻隔。
    站在高聳的慶州城頭放眼望去,視野所及,盡是黑壓壓的軍隊陣營。
    旌旗如林,迎風獵獵作響,那上麵猙獰的獸紋和巨大的“蒙”字,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刀槍如麥穗,鐵甲寒光粼粼,士兵們沉默地站立著,如同一片鋼鐵鑄造的森林,一股凝練到極致的殺氣匯聚成無形的洪流,衝擊著城牆,也衝擊著每一個守城士卒的神經。
    軍陣之中,偶爾傳來戰馬不安的響鼻聲和兵甲輕微碰撞的鏗鏘聲,更添壓抑。
    這支軍隊,與荀仲業所部截然不同,他們沉默、整齊、肅穆,仿佛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戰爭機器,隻待一聲令下,便能將眼前的一切碾為齏粉。
    在這片鋼鐵洪流的最前方,一員大將策馬而立。
    他並未穿戴多麽華麗的盔甲,隻是一身看似普通的玄色鐵鎧,但身形魁偉如山嶽,僅僅是站在那裏,便仿佛是整個軍陣的支點與靈魂。
    他的麵容如同刀削斧劈,刻滿了風霜與歲月的痕跡,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四射,如同翱翔於九天之上的蒼鷹,冷漠地俯瞰著它的獵物。
    他便是蒙驁,魏陽國兩大支柱之一,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的十大神將之一。
    蒙驁緩緩策馬,向前行了幾步,直至一箭之地邊緣。
    他抬頭,目光如實質般掃過慶城城頭,最終定格在居中而立的武陽身上。
    他甚至沒有特意提高音量,但那渾厚低沉、如同悶雷滾動般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城頭,甚至傳入了城內每一個豎起耳朵的人心中
    “武陽。”
    僅僅兩個字,卻帶著千鈞重壓,讓不少守軍士兵臉色發白,手心冒汗。
    “荀仲業無能,辱沒國恩,致使慶城陷落。本帥今日親至,爾等若識時務,即刻開城投降,縛武陽於陣前,或可免全城百姓刀兵之災,陛下或會法外開恩。若負隅頑抗……”
    蒙驁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刀刮過骨縫,
    “城破之日,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這最後八個字,帶著屍山血海般的血腥氣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城頭守軍的心上。
    一些新附的降卒甚至雙腿微微顫抖,若非軍法官銳利的目光在身後掃視,幾乎要癱軟下去。
    這便是名將之威,不戰而屈人之兵。
    武陽立於城樓,猩紅披風在晨風中微微拂動。
    他麵色沉靜,體內真勁自然流轉,將那股無形的壓力化解於無形。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同樣平穩而有力地送出,雖不似蒙驁那般如同雷鳴,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堅定,清晰地回應過去
    “蒙驁大將軍,!魏陽王暴虐,天下共棄!我靖亂軍為解民倒懸而起兵,慶州百姓方得喘息。將軍不明是非,助紂為虐,豈不聞‘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要我投降,除非江河倒流,日月無光!慶城上下,軍民一心,願與將軍……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城頭上的赤虎、青龍、血煞等營老兵率先反應過來,齊聲怒吼,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勉強抵住了蒙驁帶來的心理壓力。
    蒙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他沒想到武陽在他的氣勢壓迫下竟能如此從容,而且其回應如此決絕。
    他不再多言,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攻城。”
    戰爭的號角,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從魏陽軍陣中淒厲地響起。
    下一刻,天地變色!
    蒙驁用兵,老辣而穩健,從不寄希望於奇襲僥幸。
    他指揮二十萬大軍,如同操控一件龐大而精密的樂器,開始了對慶州防線的係統性、毀滅性的擠壓。
    第一次大規模戰役發生在城西三十裏外的落雁坡。
    武陽試圖利用地形,派出血煞營段梟、項莽部,聯合趙甲的赤虎營,意圖趁魏陽軍立足未穩,給予其先鋒部隊迎頭痛擊。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血煞營的悍勇果然名不虛傳,如同瘋狂的絞肉機,一度將魏陽軍的先鋒陣線撕開缺口。
    然而,蒙驁用兵,最擅長的便是正麵碾壓與後續梯隊的無縫銜接。
    就在血煞營氣勢稍竭的瞬間,魏陽軍第二波、第三波生力軍如同鐵壁合圍,瞬間淹沒了突出的先鋒。
    赤虎營拚死掩護,弓弩手箭如雨下,也無法阻擋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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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雁坡下,屍積如山,鮮血染紅了坡上的荒草。
    最終,靖亂軍丟下了近五千具屍體,狼狽撤回慶城外圍防線。
    而魏陽軍,僅僅付出了相當的代價,便穩穩地占據了落雁坡,兵鋒直指慶城西麵。
    第二次大規模戰役圍繞著慶城東麵的幾處互為犄角的衛星堡壘展開。
    蒙驁動用了大量的投石機與工程部隊,不分晝夜地進行轟擊和土工作業。
    諸葛長明設計了幾次精妙的側擊和騷擾,由趙玄清的青龍營和孫景曜、李仲庸執行,一度延緩了敵軍的進度,甚至焚毀了部分攻城器械。
    但蒙驁很快調整部署,以絕對優勢的兵力,采取車輪戰術,不分主次,同時猛攻幾處堡壘。守軍疲於奔命,傷亡急劇增加。
    血戰五晝夜,外圍堡壘相繼被拔除,守軍幾乎全部戰死,無一生還。
    魏陽大軍徹底完成了對慶城的合圍,如同鐵桶一般。
    第三次大規模戰役則是在慶城護城河與城牆之下直接展開。
    魏陽軍如同螞蟻般,扛著無數的雲梯、樓車,冒著城頭傾瀉而下的滾木礌石、熱油金汁,以及謝戊玄機營指揮的密集弩箭,發起了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衝鋒。
    城牆多處出現破損,盡管守軍連夜搶修,依舊岌岌可危。
    段梟、項莽率領血煞營死士,多次衝出城門,進行反突擊,用血肉之軀將衝上城頭的敵軍趕下去,每一次都傷亡慘重。
    城牆上下,雙方士兵的屍體堆積得幾乎與城牆等高,護城河的水早已變成了粘稠的暗紅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靖亂軍雖然憑借城防之利和決死之心,勉強守住了城牆,但兵力劣勢開始顯現,能戰之兵銳減,士氣在持續的血戰中不可避免地滑落。
    他們節節後退,活動的空間被壓縮,最終隻能完全依靠慶城高大的城牆苦苦支撐。
    在這屍山血海的消耗戰中,最引人矚目,也最關乎雙方士氣的,便是武陽與蒙驁之間,前後共計五次的陣前單挑。
    第一次,是在落雁坡戰役期間。
    武陽為提振因初戰失利而低落的士氣,主動出陣挑戰蒙驁。蒙驁慨然應戰。
    兩人於兩軍陣前,縱馬交鋒。
    武陽銀鱗槍如銀龍出海,靈動狠辣,招招蘊含新領悟的真勁,槍風撕裂空氣;
    蒙驁則使一柄厚重的砍山刀,刀法大開大闔,勢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仿佛帶有風雷之聲,那是另一種更為凝練、更為霸道的真勁體現!
    兩人刀來槍往,戰馬盤旋,激鬥超過一百回合,從辰時戰至午時,直殺得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最終竟是平分秋色,各自退回本陣。
    第二次,在攻城最激烈時,於東門外。
    第三次,在北門箭樓被巨石擊中起火時。
    第四次,在血煞營一次慘烈反突擊之後……每一次,都是武陽在局勢危急時挺身而出,以個人武勇強行穩住陣腳。
    而蒙驁,這位成名已久的絕世名將,也每次都親自出戰,仿佛要將武陽這新興的挑戰者徹底壓服。
    這五次單挑,場景驚人地相似。
    從一開始的馬上激鬥,到後來戰馬疲憊或受傷,轉為步下死戰。
    銀鱗槍的寒光與厚背砍山刀的烏芒交織碰撞,真勁對轟產生的氣爆聲不絕於耳,卷起的塵土將兩人的身影都籠罩其中。
    周圍的士兵甚至不敢靠近,唯恐被那四溢的勁氣所傷。
    武陽將降龍槍法與真勁催穀到極致,槍尖偶爾能透出寸許的銀色毫芒,威力驚人;
    而蒙驁的刀勢則如同北疆的暴風雪,連綿不絕,沉重無比,其真勁更為老辣渾厚,往往能在關鍵時刻以拙破巧。
    五次單挑,結果無一例外,皆是平手!
    誰也奈何不了誰。
    在一次激鬥間歇,兩人短暫分開喘息之時,蒙驁拄著砍山刀,看著對麵汗透重甲卻目光依舊熾盛的武陽,眼中首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與感歎。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真的踏入了此境,掌握了真勁!上次城關鎮一戰你還不夠資格跟我過招!難怪荀仲業會敗於你手……天下能接我蒙驁百刀以上者,屈指可數,你能與我戰至如此地步,後生可畏!”
    武陽以槍拄地,壓下翻騰的氣血,朗聲道。
    “蒙大將軍過獎!真勁之道,博大精深,武陽不過初窺門徑。倒是將軍刀法,已臻化境,令人佩服!”
    雖是敵手,但在這五次巔峰對決中,一種屬於頂尖武者之間的相互認可與敬意,竟悄然滋生。
    然而,這絲毫改變了戰爭的殘酷本質。
    個人武勇的平手,無法扭轉整體戰局的劣勢。
    慘烈的消耗戰依舊在繼續。
    戰場徹底陷入了僵持。魏陽軍無法迅速攻破慶城,而靖亂軍也無力將敵人擊退。現在,拚的就是看誰的兵力更雄厚,誰的韌勁更足,以及……誰的糧草儲備更能支撐下去。
    慶城中軍大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武陽眉頭緊鎖,盯著巨大的沙盤,上麵代表魏陽軍的黑色小旗已經密密麻麻地將慶城圍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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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亡數字不斷報上來,每一個數字都代表著一個鮮活生命的逝去,也代表著守城力量的削弱。
    “我軍可戰之兵,已不足八萬,且多帶傷。箭矢消耗過半,滾木礌石亟需補充……”
    負責統計的李丁聲音沉重。
    武陽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看向一旁幾乎日夜不眠的諸葛長明。
    這位素來智珠在握的軍師,此刻也麵帶疲憊,眼布血絲,他麵前鋪著數張巨大的地圖,上麵勾畫了無數箭頭與標記,卻似乎始終找不到那足以打破僵局的一線生機。
    “蒙驁用兵,穩如磐石,幾乎無隙可乘。”
    諸葛長明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軍兵力劣勢,出城野戰無異以卵擊石。固守……雖能暫保,然久守必失。且我軍糧草雖足,但若被困一年半載,亦難以為繼。而蒙驁背靠魏陽,補給線雖長,卻未必不能維持……”
    帳內一片沉默。
    將領們雖然依舊保持著戰鬥的意誌,但連日來的血戰和看不到希望的僵局,讓一種無形的焦慮和壓抑感在悄然蔓延。
    他們擊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甚至他們的主將能與敵方統帥戰成平手,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二十萬大軍如同一個不斷收緊的絞索,正一點點地勒緊慶城的咽喉。
    城外的蒙驁大營,同樣燈火通明。
    蒙驁站在營帳外,望著遠處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獸般蟄伏的慶城,目光沉靜。
    他同樣在計算著傷亡,評估著糧草,揣摩著城中守軍的心理極限。他知道,這是一場比拚耐力和意誌的戰爭,看誰先露出破綻,或者,看誰的後方先支撐不住。
    “武陽……真勁……靖亂軍……”
    蒙驁低聲自語,嘴角泛起一絲冷峻的弧度,
    “有意思。看你能撐到幾時。”
    慶城內外,雙方數十萬大軍,在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陷入了一場看似無止境的殘酷消耗與等待之中。
    下一次打破平衡的契機,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到來?
    無人知曉。隻有那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在夜風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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