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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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郎稍稍定神,見他鄭重其事,隻能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牽著老黃牛離去。
    堂中一眾官吏皆是好奇,大王究竟如何審理此案,查出真凶。
    百姓不明就裏,見王二郎苦著臉出來,隻以為他遭了訓斥,一時間紛紛歎氣。
    “秦王何等尊貴,怎會管他一頭牛死活。”
    “我等田舍漢,除卻婆娘兒女,就隻有一頭牛相依為命了!”
    “唉,這世道,叫人怎麽活呀……”
    唐檢搖頭一歎:“若找不出真凶,隻能怪他命苦了。”
    王景略蹙眉:“這幕後之人,居心實在險惡。”
    “如今毫無頭緒,隻能一一排查了。”
    高楷淡笑:“不必排查,待明日,幕後真凶自會送上門來。”
    眾人皆是驚訝,有心詢問,卻見大王笑而不語,隻能暗自揣摩。
    凶手怎會自投羅網?
    另一頭,王二郎牽著老黃牛返回大石鄉,到了自家茅屋,麵對妻兒追問,隻能打起笑臉,寬慰幾句。
    “秦王說了,定會幫咱們查出歹人。”
    “果真麽?”妻兒又驚又喜。
    “這是當然!”王二郎點頭,“秦王跟聖人一般,尊貴無比,怎會誆騙我等?”
    妻兒放下心來。
    待夜深人靜,王二郎摸黑來到牛棚外,猶豫半晌,仍下不了手。
    不光不敢,更舍不得。
    隻是,若不殺,隻能眼睜睜看著它餓死,那便賠了血本了。
    殺了賣錢,或可買一頭小牛犢,甚至,可去洛陽大市,買一架曲轅犁。
    這是從長安傳來的新犁,聽鄉人說,隻用一頭牛就可以耕田。
    不用再和以前一樣,必須兩家有牛者合力。
    況且,秦王親口許諾,不追究他宰殺耕牛之罪,又會幫他查出歹人。
    以秦王威名,應該不屑於食言。
    想到這,他攥緊柴刀,狠下心鑽進牛棚。
    翌日,辰時。
    大石鄉以東,市集。
    鄉民們早起,走街串巷,倏然瞧見有人搭起蘆棚,正販賣牛肉。
    這可是件稀罕事,以往,惟有逢年過節,才有人偷摸著殺牛賣錢。
    眾人免不了湊個熱鬧,卻見攤主正是王二郎。
    他麵色淒苦,隻顧低頭割肉,雖然賣了些錢卻毫無喜色。
    一時間,眾人皆是歎息。
    二郎家的牛必是患了病,否則,他怎敢殺了賣掉。
    念及此,無人多問以免揭他傷疤,更有心善又闊綽者,想著多買幾斤,就當幫襯一把了。
    王二郎心中感激,看著木樁上剩餘幾塊肉,打算去縣城裏販賣。
    殊不知,一人提著兩斤牛肉,悄然溜走。
    ……
    偃師縣衙。
    高楷正翻看卷宗,時不時做個批注。
    唐檢仰頭一望,歎道:“這都晌午了,也不見凶手登門。”
    “想必是畏罪潛逃了。”
    王景略皺眉:“時日一長,若想捉住他,便如大海撈針。”
    高楷頭也不抬,笑道:“莫急,蛇會出洞的。”
    話音剛落,登聞鼓敲響,門房匆匆跑來。
    “大王,有人來告狀。”
    “讓他進來。”
    “是!”
    不多時,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邁入堂中。
    他一身窄袖胡服,穿草鞋,麵色微黑,背著一個小包袱,隱約有一絲血腥氣縈繞。
    唐檢、王景略相顧一眼,莫非這人便是那條“蛇”?
    高楷淡聲道:“你是何人,來自何處,告什麽狀?”
    這人抬頭飛快地掃視一圈,見高楷一臉不怒自威,頓時雙腿一彎,跪地道:“草民劉五,大石鄉人氏,特來告發同鄉王二郎,私自宰殺耕牛,賣肉換錢。”
    唐檢悄聲道:“此人獐頭鼠目,樣貌猥瑣,雖然狀告鄉人揭發罪行,卻難掩喜色。”
    “其中必有蹊蹺。”
    王景略微微點頭:“割牛舌案,多半和此人脫不了幹係。”
    高楷淡笑:“劉五,你說王二郎私自殺牛,你可看見了?”
    “草民親眼所見。”劉五忙不迭地點頭,打開包袱,將其中之物高高捧起。
    眾人皆是驚訝,這是一塊牛肉,色呈紫紅,肌理分明,尚且新鮮。
    有這證物壯膽,劉五說話聲不自覺洪亮起來。
    “草民特意買了兩斤,請大王一觀。”
    “按官府所下律法,無故宰殺耕牛,是大罪,少不得關進牢裏。”
    高楷看也未看,隻盯著他,沉聲道:“你怎知他是無故殺牛?”
    “他和你是同鄉,殺牛乃大罪,他怎會不知?”
    “把牛殺了,豈非自斷活路?”
    堂外百姓紛紛點頭。
    “殺牛大罪,十裏八鄉哪個不知?”
    “王二郎怎會無緣無故殺牛?”
    “田舍漢沒了牛,跟斷手斷腳也沒多大區別。”
    聽聞議論聲,劉五咬了咬牙,梗著脖子道。
    “這是我親眼所見,怎敢扯謊?”
    “王二郎昨夜裏,拿著柴刀鑽進牛棚,麻利地把牛殺了。”
    “今日一大早,又在市集販賣,鄉民皆知。”
    “還請大王明察!”
    唐檢微微冷笑:“此人對王二郎一舉一動皆了如指掌,分明早有預謀。”
    王景略歎道:“多大仇怨,竟不顧鄉梓之情,一心讓鄉人身陷囹圄。”
    砰!高楷一拍驚堂木,嚇得劉五渾身一哆嗦。
    “劉五,你偷割王二郎家牛耳在先,告刁狀在後,是何居心?”
    “還不從實招來?”
    劉五嚇得雙手一抖,牛肉滾落,他趴伏在地,不輕不重地磕頭,叫起了撞天屈。
    “草民冤枉啊!”
    “草民沒有割他牛耳,隻是割了……”
    話未出口,他自知失言,連忙遮掩過去。
    “草民什麽也沒做……”
    堂中官吏皆笑:“這分明是自承罪狀,還想抵賴。”
    高楷淡聲道:“我給你一次機會,從實招來,可從輕發落。”
    劉五咬牙道:“草民一時情急,說岔了!”
    “草民什麽也不知,請大王明鑒!”
    高楷搖頭,使了個眼色。
    唐檢會意,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容你狡辯?”
    “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棍!”
    “是!”兩個壯班甕聲應下,抄起劉五臂膀如抓住一隻小雞。
    劉五嚇得渾身癱軟,麵色灰白,喃喃道。
    “大王為何篤定是草民?”
    高楷淡笑:“你從鄉裏匆忙趕來,腳底尚有泥印。”
    “又買下兩斤牛肉作證物,分明有備而來。”
    “想必,你割下牛舌之前,便謀劃好了,等王二郎一殺牛,你便來縣衙告狀。”
    劉五又驚又懼,滿頭大汗,懵然不知大棍早已收起。
    唐檢喝道:“大王在此,也敢狡辯?”
    “還不如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