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升堂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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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皓勸道:“大王,升堂斷案最為勞形,您為秦王,八道之主,隻需提綱挈領,選賢任能,何必凡事親力親為?”
    徐晏清讚同:“崔舍人所言有理。”
    “大王您重視此事,實乃百姓之福。”
    “不過,升堂斷案勞心勞力,交由官吏去辦即可。”
    “大王若不放心,可對審理結果抽查一番。”
    高楷否決:“如今,我們奪取洛陽,坐擁都畿道五州,隻是拓展了疆土。”
    “若要長治久安,需得民心擁護,這可不是居於深宮,發號施令即可。”
    “若不了解民間疾苦,不知民情,看似美好的政策,也落實不下去,甚至好心辦壞事。”
    王景略讚歎:“百姓得遇大王,如撥開雲霧見青天。”
    高楷搖頭失笑:“隻希望我這個身體力行者,能起一些帶頭作用,讓諸位縣令、刺史,盡職盡責。”
    “他們才是地方上的父母官,代表朝廷形象。”
    “是!”
    翌日,晨光熹微。
    高楷端坐偃師縣衙,頭頂掛著“明鏡高懸”匾額,左右兩側,唐檢、王景略叉手侍立。
    更外側,偃師縣令、縣尉、縣丞、主簿、六房吏員,個個屏息凝神,卻難掩激動。
    畢竟,秦王親至縣衙斷案,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們這些地方官吏,竟能一睹天顏,簡直三生有幸。
    不過,難掩激動的不光是他們,更有偃師縣百姓。
    聽聞秦王親來斷案,一傳十,十傳百,頓時引發轟動。
    城中富商大戶、士子、平頭百姓,一窩蜂地湧來,想要見一見傳聞中英明神武的秦王,更湊個熱鬧,觀秦王如何斷案。
    這等機會可不常有,誰也耐不住好奇心。
    見堂外吵吵嚷嚷,偃師縣令忙道:“大王,您禦駕光臨,這些人卻不成體統。”
    “微臣這就讓他們肅靜、回避!”
    “不必了!”高楷笑道,“讓他們在堂外旁聽,隻是,莫要隨意叫嚷。”
    “是!”
    八個皂班各持大棍,分左右列於堂中兩側,輕輕一頓,發出一聲沉重嗡鳴。
    眾人神色一震,紛紛閉嘴。
    “咚!”不多時,忽聞鼓聲響起,惹來一片騷動。
    門房匆匆來報:“大王,堂外有人擊鼓鳴冤,請您定奪。”
    這麽快便有人來申冤了?高楷怔愣片刻,朗聲道。
    “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兩個壯班帶著一個精瘦漢子,邁入堂中。
    這人穿一身粗布麻衣,踏著草鞋,皮膚黝黑,雙手布滿老繭。
    是個農家人。
    迎著眾人注視,他膝蓋一彎,蜷縮在地,顫抖著深深低頭。
    高楷和煦道:“你叫什麽名字,家鄉何處,有何冤情,可細細說來。”
    這人微微抬頭,低聲道:“草民名叫王二郎,家住大石鄉。”
    “家中有十畝地,一頭耕牛,從開春忙到落雪,一年到頭,都在地裏刨食。”
    “一家三口全靠牛兒耕作,方才勉強糊口。”
    “然而今日一早……”說到這,他竟泣不成聲。
    高楷微微皺眉:“你家耕牛在何處?”
    “就在衙門外,草民牽來了。”王二郎抹了一把眼淚。
    “把它牽進來。”
    “是!”
    片刻後,一頭老黃牛緩緩踏入堂中。
    觀其狀,並未有傷口,也沒有斷角缺足。
    唐檢納悶:“莫非是患病了?”
    “不如請獸醫診斷一番。”
    高楷暗歎:這牛離死不遠了。
    王二郎哭著撫了撫牛頭,兩隻手撐開牛嘴,現出一個空洞。
    霎時間,堂中一片嘩然。
    這頭耕牛,竟沒了舌頭,切口處仍滲出血絲。
    分明被人割掉了!
    “這可如何是好,沒了舌頭吃不了草,咋活呀?”
    “是啊,家裏田地咋辦,農家漢一日也離不開牛啊!”
    “這怕是一家三口的命,連同牛舌一同割走了!”
    “唉,作孽呀!”
    一眾百姓議論紛紛,忍不住譴責割牛舌之人。
    高楷陷入沉思:一條牛舌,換不了多少銅錢。
    縱觀縣中案件,罕見有割牛舌者,因此,幕後凶手並非慣犯。
    應是別有用心,抑或挾私報複。
    王景略擰眉:“周、燕、夏三朝,皆三令五申嚴禁宰殺耕牛。”
    “殺之販賣牛肉者,更會下獄、判處重刑,甚至淪為苦役。”
    “究竟是誰,膽敢明知故犯?”
    高楷看一眼王二郎,原本,他根本不敢直視上首,隻是一味低頭。
    現在,卻將目光放在高楷身上,雖汗流浹背心中打鼓,仍滿懷希冀。
    這時節,耕牛不啻於命根子。但凡哪一家有一頭牛,都得當成珍寶,寧肯自己忍饑挨餓,也不能讓牛兒受傷。
    如今,他這老黃牛被割了舌頭,簡直和天塌了一般。
    高楷沉聲問道:“你到縣衙來告狀,旁人可知曉?”
    王二郎搖了搖頭:“草民今日一大早去放牛時,方才發覺。”
    “又一心想著報官,牽著牛便來衙門外擊鼓,並未撞見人。”
    “左鄰右舍知曉此事麽?”
    王二郎遲疑道:“應當不知。”
    “草民並未四處叫嚷……”
    他一發覺這事,便急著趕來縣衙,哪有閑心留意左鄰右舍?
    高楷微微頷首:“你且上前來。”
    “是……”王景略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階。
    高楷讓他附耳過來,低聲道。
    “你先回家,把牛殺了,到市集把肉賣掉。”
    王二郎大驚失色,下意識道:“這怎麽行?”
    這一刻,他全然顧不得尊卑,隻想反駁。
    高楷沉聲道:“你這案子,一無證人,二無證物,實乃無頭公案。”
    “我可法外開恩,允許你把牛殺了賣錢,彌補損失。”
    畢竟,這牛也活不了多久了。
    王二郎慌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草民不敢,求大王饒命!”
    他還以為高楷出言試探,一時間嚇得麵無人色,涕淚橫流,拽緊牛繩把頭磕得震天響。
    他雖不識字,但也聽父輩鄉鄰說起過,官府為了懲治宰殺耕牛之人,足足下了五十多條律令。
    雖然屢禁不止,但他曾親眼目睹,饑年時,一戶人家私自殺牛的下場。
    那可是一家所有人,都關進大牢,不死也得脫層皮。
    高楷按住他肩膀,鄭重道。
    “你不必擔心,我是秦王,親口承諾之事絕不會出爾反爾。”
    “你把肉賣出去之後,殺牛之事,必然暴露。”
    “切記,莫要四處宣揚。”
    “不出兩日,我必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