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長虹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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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淄川城下,趙喆、吳伯當各率一軍,踏過護城河,殺向城門。
    “敵襲!”
    “是秦軍!”
    些許守卒大驚失色,慌忙拋下木頭、滾石。
    奈何,區區數百人怎能抵抗。
    一架架雲梯狠狠撞向城牆,吳伯當身先士卒,手腳並用之下,僅僅幾息便登上城頭。
    淄州長史駭得魂不附體:“有伏兵,怎會如此?”
    難不成,臥牛山中旌旗招展,竟是個圈套?
    念及此,他渾身顫抖,竟連刀柄也握不住。
    吳伯當見此,手起刀落。
    “長史死了!”
    “快逃!”
    殘餘守卒一哄而散,再無抵抗之心。
    轟!城門大開,一個個秦軍士卒衝入城中。
    “降者不殺!”
    數個時辰後,淄川城樓,高楷遠眺臥牛山巔,笑道。
    “雪後初晴,長虹貫日,倒是好風景!”
    “秦雄如何了?”
    張建兆歎道:“他誓死不降,自刎了!”
    崔皓搖頭:“皇甫懿何德何能,竟能讓他如此忠心。”
    “皇甫懿若一無是處,怎能曆仕數朝而不倒,且登基稱帝?”
    高楷鄭重道:“秦雄是一員忠臣良將,景略,你為他寫一篇碑文,好生安葬。”
    “是!”
    視野從臥牛山移開,轉向青州,依稀可見崇山峻嶺。
    淄州南依泰沂山麓,北瀕九曲黃河,向東便是青州大地,攏共七縣:益都、臨淄、千乘、博昌、壽光、臨朐、北海。
    此州乃《禹貢》記載古九州之一,連接膠東半島與內陸,屬於交通咽喉。
    皇甫懿以益都為京師,倒也在情理之中。
    “傳我令,讓行烈領軍,攻打登、萊二州。”
    “是!”
    這兩州一旦平定,偌大鄭國,就隻剩青州一隅之地了。
    ……
    益都城。
    薄霧冥冥,籠罩著一條羊腸小道。
    徐豪揚鞭策馬,領著三百兵卒,朗聲大喝:“追!”
    “別讓他跑了!”
    “是!”
    百步之外,皇甫懿拔腿飛奔,喘氣聲好似拉風箱。
    他不知跑了多遠,隻記得太陽從西邊升起,到東邊落下,徐豪仍緊追不舍。
    咻!一支羽箭正中小腿,他一頭栽倒在地。
    目光所及,卻是萬丈深淵,碎石滑落,不聞絲毫聲響。
    一旦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皇甫懿,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成王敗寇,你輸了,就該乖乖去死,我贏了,理當享有一切。”皇甫懿咬牙切齒。
    徐豪勃然大怒:“殺了他!”
    “是!”三百刀斧手獰笑著上前,將皇甫懿剁成肉醬。
    呼!皇甫懿猛然驚醒,望著殿頂藻井斑斕炫目,方才意識到夢魘了。
    從弑殺徐豪之日起,到現在,他一閉眼,就會墮入噩夢,難以遏製。
    夢中,徐豪領三百鬼兵追殺,不死不休,無一例外。
    “徐豪!”
    死了還不清淨,竟敢以夢魘糾纏,可恨!
    “陛下?”
    簾帳外,小黃門惴惴不安。
    陛下每逢夢魘,都要殺人,以此泄憤。
    這些時日,宮中內侍人人自危。
    銅漏聲嘀嗒作響,不知過去多久,帳內傳來幽冷之聲。
    “召孟大師入宮覲見。”
    “喏!”小黃門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去了。
    服侍天子,本是夢寐以求之事,如今,卻成了催命符,人人避之不及。
    一盞茶後,孟大師拜倒在地:“微臣拜見陛下!”
    皇甫懿隨手一揮:“起來吧。”
    “朕接連夢魘,夢見徐豪追殺,糾纏不休。”
    “你可有良策,為朕分憂?”
    孟大師低聲道:“逝者已矣,不得逗留人世。”
    “想必,先帝怨氣不解,執念甚深……”
    “有何直說!”
    “是……”
    “依微臣愚見,死人鬥不過活人。”
    “不如派人挖出先帝屍骨,鞭笞三百,再重新埋葬。”
    “經此酷刑,他必不敢糾纏!”
    皇甫懿毫不遲疑:“就依此言,你親自去辦!”
    若能徹底剿滅徐豪,莫說鞭屍,便是挫骨揚灰,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遵令!”
    頓了頓,孟大師說起一事:“陛下,淄川傳來消息,秦刺史身亡,淄州落入高楷掌控了!”
    “怎會如此?”
    “高楷狡詐,派人扮作援兵,在臥牛山插滿我軍旗幟。”
    “秦刺史一時不察,率軍出戰,於山中兵敗自刎。”
    “這個廢物!”皇甫懿劈手砸碎一尊酒爵。
    “辜負朕意,死不足惜!”
    “傳旨,將登、萊二州青壯調來,守禦益都。”
    “是!”
    翌日,鄭軍挖開平陵,掀開棺槨,由孟大師鞭屍三百下。
    入夜,皇甫懿本想做個好夢,卻不料,徐豪率鬼兵六百人,再度追殺。
    ……
    淄州,淄川城。
    積雪消融,晴天不過一日,便又彤雲密布,雪粒飄灑。
    高楷遠望雪景:“這麽說來,皇甫懿夜夜夢魘,遭徐豪追殺?”
    “正是!”
    “皇甫懿如何應對?”
    “起初,徐豪隻帶三百鬼兵。”
    “孟大師獻計,挖帝陵鞭屍三百。”
    “然而,此計毫無用處。”
    “徐豪增兵至六百,仍糾纏不休。”
    “皇甫懿一怒之下,再度挖開帝陵,親手鞭屍六百下。”
    趙喆嗤笑:“做賊心虛,難免受夢魘折磨。”
    既然膽大妄為,行弑君之舉,有所報應也屬正常了。
    郭恪擰眉:“挖帝陵、鞭帝屍,變本加厲,豈是天子所為?”
    更何況,皇甫懿仍以鄭為國號,此舉無異於鞭屍父兄。
    唐檢歎道:“鞭屍六百仍舊無用,據奉宸司探知,皇甫懿再度開棺,鞭笞九百下。”
    “九為數之極!”孫伯端低聲道,“徐豪冤魂再怎麽凶猛,也無以為繼了。”
    “孫道長所料不錯!”
    “為求心安,皇甫懿在寢殿中供奉徐豪塑像,日夜上香叩拜。”
    “又率文武百官至太廟,以太牢之禮祭祀。”
    高楷好奇:“夢魘可解了?”
    唐檢搖頭:“徐豪仍率九百鬼兵,追殺不止。”
    張建兆笑道:“既如此,不如立即發兵攻入益都,為皇甫懿分憂解勞。”
    說不定,徐豪冤魂尚在,還會感激他們義舉呢。
    然而,孫伯端勸阻:“貧道夜觀天象,鄭國氣運如風中殘燭,撐不過今年。”
    “不必發兵,坐視其等自取滅亡即可。”
    皇甫懿得國不正,能登臨帝位已是邀天之幸,但連戰連敗,距離覆滅之日不遠了。
    高楷頷首:“這深冬時節,不宜接連動兵,便在淄川暫作休憩。”
    “讓奉宸司校尉多加關注,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