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裴錚推開一扇嘎吱作響的玻璃門。
    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混雜著店內鍵盤鼠標的敲擊聲和遊戲角色的嘶吼聲。
    “歡迎光臨……”
    櫃台後一個埋頭打遊戲的年輕男孩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隨即猛地抬起頭。
    他看清來人，臉上的倦怠與不耐煩瞬間被巨大的震驚和狂喜所取代。
    “哥！”
    男孩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裏的鼠標“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他從高腳凳上跳下來，跌跌撞撞地衝過來，一把抱住了裴錚。
    “哥！你跑哪兒去了！你嚇死我了！”
    裴錚被他撞得一個踉蹌，感受著懷裏弟弟裴桓顫抖的身體，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戳中。
    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弟弟的後背。
    “我沒事，回來了。”
    “什麽叫沒事！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整整三天！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我跟姐都快急瘋了！”弟弟抬起頭，眼睛通紅，“我們報警了，警察也找不到人！”
    三天？
    裴錚的瞳孔微微一縮。
    “小妹呢？”裴錚問。
    “在樓上寫作業呢。”裴桓抹了把臉，又哭又笑，“我去叫她！小妹！哥回來了！”
    他扯著嗓子朝樓上大喊。
    很快，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校服，紮著馬尾的女孩跑了下來。
    她看到裴錚，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卻咬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確認這不是幻覺。
    “好了，都別哭了。”
    裴錚走過去，揉了揉妹妹的頭發，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我就是出了趟遠門，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他熟練地撒了個謊，將兩個孩子安撫住。
    網吧裏幾個熟客也紛紛探出頭來。
    “小裴老板回來了？”
    “可以啊，一聲不吭玩消失，我還以為你小子卷款跑路了呢！”
    “回來就好，你弟弟這幾天臉都白了。”
    裴錚笑著跟他們打了招呼，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
    家還在，弟弟妹妹也還在。
    這比什麽都重要。
    他環顧著這個自己一手操持起來的小店。
    這裏明麵上是網吧，其實角落裏還堆著一些紙錢、花圈之類的東西，承接附近街坊的紅白喜事。
    這是他養活兩個弟妹的營生。
    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牆上貼著的遊戲海報，角落裏那台總是出問題的三號機，空氣中彌漫著的泡麵和香煙混合的味道。
    熟悉得讓人心安。
    可……
    裴錚的目光掃過窗外。
    街道幹淨得過分，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剛才跟他打招呼的那個常客，前幾天還因為炒股虧錢輸得雙眼通紅，現在卻滿麵紅光，嘴裏哼著小曲。
    一切都顯得那麽和諧，那麽美好。
    美好得……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他心底那根在“驚懼之夢”裏繃緊的弦，非但沒有鬆懈，反而發出了一陣微弱的、危險的嗡鳴。
    已經是幾天之後。
    江林市。
    路燼沉默地將最後一片煎好的雞蛋盛進盤子裏。
    廚房內，隻有油鍋偶爾發出的滋滋聲。
    一個穿著睡裙的女人靠在門框上，默默地看著他。
    她的表情很平靜，沒有重逢的喜悅，也沒有什麽怨恨，就像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畢竟孩子是她要生下來的。
    路燼也沒有說話。
    有些事，不需要解釋，也無法解釋。
    他將兩份早餐端到餐桌上。
    “沫沫呢？”他問。
    “還在睡。”女人回答，聲音有些沙啞。
    話音剛落，臥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粉色兔子睡衣的小女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媽媽，我聞到好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