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前的空氣凝固了。
    小女孩穿著粉色兔子睡衣，揉著眼睛，好奇地看著路燼。
    “媽媽，這個叔叔是誰呀？”
    路燼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用力攥緊，然後又猛地鬆開。
    他幾乎是本能地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沫沫，我是……”
    “他是爸爸。”
    靠在門框上的女人，平靜地接過了話頭。
    沫沫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小嘴張成一個“o”形。
    她看看路燼，又看看林晚，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一絲怯生生的期待。
    “爸爸？”
    路燼喉嚨發幹，他點了點頭。
    “對，我是爸爸。”
    他以為會迎來哭鬧或者排斥，但沫沫隻是愣了幾秒，然後就邁開小短腿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爸爸！你回來啦！我好想你！”
    小女孩的聲音軟糯，帶著毫無保留的親近。
    路燼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低下頭，看著女兒仰起的小臉，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陌生和隔閡。
    這不對。
    ........
    半個小時後。
    路燼牽著沫沫的手走在去小學的路上。
    街道幹淨得一塵不染，陽光溫和得恰到好處，連風都帶著花香。
    路邊的鄰居們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哎呀，這不是沐沐嗎？這就是孩子她爸吧？真是一表人才！”
    “沫沫，有爸爸送你上學啦？真幸福！”
    路燼扯動嘴角，回應著他們的善意。
    可他的後背，卻竄起一股涼意。
    這些人……太友好了。
    他們的笑容像是用尺子量過，弧度分毫不差。
    他們的語氣充滿了祝福，卻聽不出一絲真正的情緒波動。
    到了小學門口，沫沫掙開他的手，像隻快樂的小鳥一樣衝向自己的小夥伴。
    “你們看！我爸爸來送我了！我也有爸爸了！”
    一群孩子立刻圍了上來。
    沒有嫉妒，沒有攀比，沒有孩童間常見的小心思。
    隻有一個個整齊劃一的驚歎聲。
    “哇！沫沫的爸爸好高啊！”
    “阿姨說得對，好帥呀！”
    “沫沫你真棒！”
    老師也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無可挑剔的微笑。
    “您就是沫沫的父親吧？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沫沫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有了您的陪伴，她一定會更出色。”
    路燼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場提線木偶劇。
    每個人都在念著自己的台詞，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完美，和諧，卻毫無生氣。
    他想起了在邊境線上，那些為了半塊麵包就能捅人刀子的亡命徒，想起了人性最深處的黑暗與混亂。
    那才是真實。
    而這裏，這個充滿了善意的世界，美好得像一個精致的謊言。
    一個巨大的，正在腐爛的謊言。
    同樣的違和感，也在其他角落蔓延。
    陳婕坐在辦公桌前，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林江市近三天的治安數據。
    盜竊案：0。
    搶劫案：0。
    鬥毆事件：0。
    交通事故：0。
    整個城市仿佛一夜之間進入了烏托邦。
    她調出了往年的數據，對比之下，屏幕上的零蛋顯得觸目驚心。
    “劉隊。”
    她撥通了內線電話。
    “我看了最近的治安報告，數據是不是有誤？”
    電話那頭的劉隊長聲音爽朗。
    “沒錯啊小陳！咱們林江市現在可是模範城市！人人安居樂業，我也樂得清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