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我重獲清醒的深夜，床前的人影，如同夜色中的一縷幽魂。模模糊糊，我隻能從那身影辨認，那應該是小草。他的麵容隱在黑暗中，難以辨識。我努力想要開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用目光與他交流。
    他說：“你本不該回來，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掙紮著，窒息感如潮水般湧來，
    身邊的儀器，發出詭異的響動。他繼續說：“別說話，你現在說不了話。身體正在衰弱，回來便是如此。一旦離世，你的靈魂將墮入那最深的地獄，那是個讓人心生恐懼的地方，我們稱之為泥犁地獄。”
    泥犁地獄！這四個字讓我想起鬼市老者的話，
    他曾告誡我，勿入泥犁地獄。
    小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以為這一切隻是夢境，但其實並非如此。你之所以能在生死邊緣徘徊半個月，正是因為你在四方地獄遊蕩，未墮入泥犁地獄。這並非巧合，而是有因由的。”
    “來吧，跟我一塊兒回去，”小草笑眯眯地開口，“這可不是什麽結束，而是一場華麗的轉變。別怕，跟我走這一趟。”
    他手一伸，我仿佛被什麽力量牽引，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斜。但很快，眼前一黑，意識開始朦朧。仿佛掉進了無底洞，一直往下墜，直到重重地落回現實。
    一睜眼，我還在那泥菩薩像前，四下張望，郭君和那座墳都不見了蹤影。隻剩下小草，我疑惑地問：“剛才那是……”
    “記住了，”小草一臉嚴肅，“你現在還不能走，得解開你身上的謎團，這是你得以不死的條件。你看到的，並非郭君，不過是這裏的幻影，有人搗亂，打開了本不該開啟的回路。下次再遇到，切記，那是個危險的遊戲，專為迷惑你而設。”
    聽他這麽一說，環顧四周，這兒的一切都顯得那麽虛幻。心中的困惑像是被一團迷霧包裹，越陷越深。我喃喃自語：“那我的日常，我的工作，豈不都是幻覺？”
    “哎，你聽我說，”小草一臉認真，“事情是真的，隻是你換了個身份忙活。但現在夢醒了，回去的路可不好找。每次你做個決定，失去的東西就再也回不來，離那地獄也是又近一步。”
    我愣愣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別忘了，你還有任務在身。”小草繼續說，“我這次可是破例了，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怕是沒人能幫你了，包括我。”
    話音剛落，小草的身形竟開始模糊。我急步向前，問：“你為何這麽做？”
    她用那飄渺的聲音回答：“你就是我的一切。”
    隨著這句話，小草的身影在屍沼地獄中漸漸消失。我獨自站在泥菩薩前，心中千頭萬緒，卻都匯成一個疑問：我為何要留在這裏，到底要尋找什麽？
    我凝視著手心，又環顧四周，心想，那些從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人，有的說他們瞧見了光明，有的說他們在漫長的通道中徘徊，直至找到那逃離的出口。我呢，是不是也得找個類似的出口才能回去？哎，為何我非要經曆這些不平尋常的事呢？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啊。
    我一邊思索，一邊走向那尊泥菩薩，伸手輕輕摸了摸它。我急著想確認，這究竟是不是真實的。那觸感，確實無比真實，哪是夢境所能比擬的。
    這麽一觸動，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問題：我究竟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將走向何方？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我盯著泥菩薩，不禁問出口：“你知道嗎？”當然，它不會回答，它隻是個泥塑。一股莫名的火氣湧上心頭，我揮拳砸向泥菩薩，它應聲而碎，化作塵埃，隨風消散，無影無蹤。
    四周空無一人，連個影子都不見，隻剩我獨自麵對這片寂靜的空白。
    我忽然覺得，周圍仿佛多了一股熟稔的氣息，那感覺，就像是曾經在十二樓有過的那般熟悉。他從灰燼裏緩緩走出，身姿飄逸，宛如風中精靈。他輕聲說出的話，帶著一絲殘酷：“哎，看來你也有迷茫的時候啊。真相嘛，總是那麽地殘忍，能輕易摧毀一個人的心智，熄滅一個人的勇氣，連那堅定的意誌也不放過。”
    我愣愣地望著他，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崩塌成粉。我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誰？”
    他隻是微微一笑：“現實與虛幻，不過是個人看法的問題。你感受到的，便是存在的。死亡，讓人放下偏見，去尋找真正的生存意義。”
    我默然，是啊，我曾經的所有努力，似乎都成了空。那份曾經的執著，如今看來，不過是場笑話。
    “我有點兒迷糊，你說的生死之間，不是指我的肉身，而是我的靈魂啊？”我撓了撓頭。
    他微微點頭：“沒錯，你在兩個世界間晃悠，就像是在陽世和泥犁地獄之間跳舞。有個看不見的力量，總想把你拽進地獄去，那是規矩，鬼魂得去那裏受罰。可有些人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他們在這邊緣地帶繼續他們的抗爭，繼續他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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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奇地問：“那他們是不是為了打敗這股力量，好回到陽間呢？”
    他搖了搖頭，笑道：“非也，他們追求的不是回歸，而是存在的價值。你們理解的死亡，不過是表象，真正的死亡，遠比那可怕得多，是徹底的消散。即便是亡魂，也在害怕這件事。”
    我更疑惑了：“你是說，真正的死亡就是徹底消失，什麽都沒了？”
    他再次搖頭：“你還沒明白，死亡不是結束，而是一種未知的狀態。我無法描述，因為我也沒有經曆過。”
    我忍不住追問：“那你這模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嘿，你知道我是誰嗎？”他笑眯眯地說，“我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屍沼地獄掌門人，他們都喜歡叫我泥菩薩。我在這裏啊，既等著那最後的審判，也盼著故事的終章，當然，還有那麽一位仁兄的歸來。”
    我好奇地問：“哦？哪位仁兄？”
    他挑了挑眉：“你的好友，郭君啊。”
    我愣了愣：“可是他……”
    泥菩薩擺了擺手：“別急，你之前遇到的不過是自己的記憶影子罷了。簡單說，你打破了記憶的牢籠，記憶促使你想要回去，所以你就無意中創造出了他的影子，指引你找到歸途。他本人可還沒露麵呢，因為他現在啊，正麵臨著一個至關重要的瞬間。”
    我忍不住追問：“是什麽呢？”
    “一個關乎生死的抉擇。”他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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