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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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還未散盡,陳宇蹲在福利院的殘垣邊,指尖輕輕撥開濕土。苗苗蹲在一旁,裙角沾滿泥水,小手捧著一把山茶種子。
"爸爸,這個坑夠深了嗎?"她仰起臉,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水珠。
陳宇停下動作,望著女兒脖頸上淡去的凍瘡疤痕:"再深一點,不然根紮不穩。"鐵鍬撞到硬物,發出悶響。他扒開泥土,半塊鏽蝕的銅牌露出來——"猛臘縣兒童福利院,1943"。
苗苗湊過來,手指撫過凹凸的刻痕:"這裏以前有很多小朋友嗎?"
"比你現在還小些。"陳宇的聲音突然哽住。他想起冰封艙裏那些嬰兒,想起防空洞鏡中的無數個自己。鐵鍬突然被握住,抬頭看見阿繡佝僂的身影。
"青山大哥埋那壇酒時,也挖到過這個。"老人從筒裙暗袋掏出個玻璃藥瓶,倒出顆酸梅塞進苗苗嘴裏,"他說等山茶開花,要給孩子們釀梅子酒。"
二)
暴雨突至,三人躲進未完工的校舍。苗苗趴在窗邊看雨簾中的山茶樹苗,忽然轉頭:"繡婆婆,你見過我親媽媽嗎?"
阿繡正往火盆添炭的手一顫,炭灰落在筒裙上。陳宇握緊正在修補的銀鎖片,邊緣的彝文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你娘...愛穿藍布衫。"老人從發髻取下斷齒的木梳,"她給青山大哥梳頭時,總會哼朝鮮的《阿裏郎》。"梳齒突然折斷,在泥地上彈了兩下。
苗苗撿起斷齒對著火光:"就像這樣嗎?"稚嫩的歌聲混著雨聲響起,陳宇猛然站起——這旋律與潛艇裏林秀娥的冰封艙共鳴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三)
深夜,陳宇在臨時板房批改作業本。苗苗裹著毛毯滾到他腳邊:"新來的李老師今天問,為什麽我的家長簽字每次都不一樣。"
鋼筆尖在"父親:陳宇"處洇開墨團。他想起那些克隆體的死亡證明,想起防空洞裏十二麵銅鏡中的自己。
"因為爸爸..."窗縫灌進的風吹熄了煤油燈,月光正好照在苗苗手腕的銀鈴上,"爸爸當過很多次英雄。"
孩子忽然坐直身子,鈴鐺發出清響:"就像山茶樹對嗎?我們老師說,它把枯葉埋進土裏,才能長出新芽。"
四)
次日清晨,阿繡在福利院舊址暈倒。陳宇背著她衝向衛生所時,老人幹枯的手攥緊他衣領:"去我枕頭裏...那包繡線..."
苗苗踮腳取下牆上的藍布枕,抖落出半幅未完成的刺繡。繃架上,穿朝鮮襦裙的女子正在溪邊梳頭,對岸站著持槍的年輕軍人。陳宇突然認出那眉眼——正是冰封艙裏林秀娥的麵容。
"金順姬懷你時...偷藏了半管血清..."阿繡在病床上喘息,指甲掐進陳宇手腕,"青山大哥把它縫進...縫進..."
監護儀發出刺耳鳴叫。苗苗突然舉起刺繡對著陽光,背麵顯現出地圖:溪流轉折處標著紅點,正是當年陳青山墜崖的位置。
五)
崖邊的野山茶開得正豔。陳宇扒開虯結的樹根,鐵盒上的731部隊徽標已經鏽蝕。盒內玻璃管中的淡金色液體,在夕陽下泛起漣漪。
"爸爸!"苗苗的驚叫從身後傳來。三個戴防毒麵具的身影圍住她,為首的男人掀起麵罩——竟是本該葬身海底的林守義。
"想不到吧?"他晃了晃空試管,"真正的血清早在1943年就被調包了。"苗苗突然咬向他手腕,銀鈴鐺在掙紮中滾落懸崖。
陳宇撲過去時,林守義的槍口對準苗苗太陽穴:"讓克隆體滅絕的密碼,換你女兒..."話音未落,山茶叢中飛出塊碎石,精準擊中他右眼。
阿繡拄著斷鋤立於暮色中,筒裙被荊棘劃破:"青山大哥說得對,有些罪孽..."她咳出帶血的酸梅核,"得用血來洗。"
六)
混戰中山石崩裂。陳宇抱住苗苗滾向灌木叢,身後傳來重物墜崖的悶響。林守義最後的狂笑混著風聲:"看看血清標簽..."
玻璃管在月光下翻轉,標簽背麵顯出小字:"致我的孩子——陳青山,1943.7.15"。苗苗抹著臉上的血汙,突然指向崖底:"繡婆婆的鈴鐺在發光!"
他們順著藤蔓攀下,發現山洞裏堆滿鐵皮箱。苗苗踮腳打開最近的箱子,突然轉頭:"爸爸,這些都是..."
陳宇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箱內——整整齊齊碼著靛藍繈褓,每個都別著銀鈴鐺,鈴舌刻著不同年份。最底層的繈褓裏裹著發黃信紙,金順姬的筆跡依稀可辨:"若兒得見此信,當知汝父以命換命..."
洞外傳來零星的槍聲。苗苗抓緊陳宇的手:"我們帶弟弟妹妹們回家吧?"她的銀鈴鐺與洞內千百個鈴鐺共振,奏出八十年前未唱完的《阿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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