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肯定的。
    但深植於這片土地的信念，刻在華夏人骨子裏的那點東西，是祈願山河無恙，萬世太平。
    甭管前頭是刀山火海還是沒路了，他們總能憋著勁兒，琢磨出條道兒來，誰又能說得準，那柳樹後麵是不是就藏著桃花源呢。
    而玉皇大帝在畫麵切換間，說出的那句“信仰是雙向的”還在雲海裏飄著，這會兒的現場氣氛有點微妙的凝滯。
    耶和華捏著那本煥然一新的《聖經》，指關節有點發白，祂又糾結上了——雙向？意思是祂沒回應信徒的哭喊，信徒轉頭罵祂是廢物，還挺公平？這邏輯噎得祂一時說不出話，臉色跟吞了隻蒼蠅差不多。
    靈寶天尊可沒功夫管它的小心思，瞅了瞅眼神放空的阿波羅——
    他還在琢磨剛才那抹霸道“消音”規則，試圖在腦子裏複刻旋律，結果發現連個調都哼不出來了。藝術家的憂鬱，在此刻格外深沉。
    而弗雷，這位和平之神沒有什麽表情，對於眼下四方神係和平相處倒是挺樂嗬的，看了眼他那頭睡得四仰八叉的金豬，用手指戳著豬鼻子玩。豬哼哼兩聲，翻個身繼續睡。
    隻有伊察姆納，雙手微抬起來，超高強度的運算便快速閃爍。片刻後，那閃爍停止，他低沉的聲音響起，“邏輯鏈成立。觀察樣本‘華夏’在極端壓力下，其群體信念的凝聚度與抗汙染閾值，超出我方數據庫原有模型百分之三百七十五點六。誤差過大，模型需重構。”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玉帝和靈寶，眸光亮了又亮：“此特性，可否量化？可否…複製？” 這話問得，跟問能不能批發一樣。
    玉帝還沒吭聲，旁邊的靈寶天尊倒是先開了口，聲音依舊清淩淩的，沒什麽溫度：“薪火非流水線產物。其根植於血脈，淬煉於苦難，維係於…無數個體在絕望中選擇不躺平。”
    他連眼皮都沒抬，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物理定律，“硬要套用你們的‘神學模型’，隻會得出‘此路不通’的結論。”
    玉帝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比去下界巡視十個輪回還累。這幫外神，一個比一個難搞。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把話題拉回“幹活”的正軌：“咳，諸位，虛淵汙染蔓延，門之鑰失控，克蘇魯那幫瘋子四處亂竄，這才是火燒眉毛的正事。你們大老遠‘意外’跑我這天庭來，總不會真是為了研究我們的‘企業文化’吧？”
    玉帝特意在“意外”倆字兒上咬了重音，眼神掃過那四位，最後又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旁邊那位眼皮都懶得抬的靈寶天尊身上——
    潛台詞呼之欲出： 就算沈家安體內那朱雀星宿急著歸位，靈寶的本尊神軀急著詐屍還魂，連帶著那信華界也被拱得火急火燎要升官兒.....
    可那信華界好歹是宇宙意誌敲過章、認證過的“主世界”啊！
    那錨點穩得跟王八殼似的，怎麽就那麽寸，偏偏在燧人氏、武則天、秦始皇這仨能鎮場子的“國運扛把子”前腳剛拍屁股走人，後腳那錨點就“啪嗒”一聲...斷了呢？
    耶赫維從“雙向傷害”的哲學困境裏掙脫出來，板著個臉，把那本《聖經》往懷裏緊了緊，眼眸深處傳來一絲波瀾——
    “我被困在規則中無法現身時，感應到了不存在的‘存在’。”祂並沒有什麽隱瞞，但是對於這個巧合，耶赫維並沒有動什麽手腳。
    阿波羅終於放棄了在腦子裏跟那“消音”規則死磕，蔫頭耷腦地抬起頭，連那頭標誌性的金色卷發都顯得沒精打采。
    “我被摁在永夜之地發黴那會兒，”他帶著點沒散幹淨的文藝腔，語氣有點憋屈，“也感知到了一縷…‘不可能存在’的光。”
    他頓了頓，找補似的加了一句：“不過嘛，在清理那些…‘過期的舊日垃圾’指克係邪神）方麵，那道光…確實有點用。”
    弗雷正蹲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他那頭睡得四蹄朝天、口水流成河的金豬鼻子。豬哼哼唧唧翻了個身，繼續打呼嚕。
    他抬頭，一臉實誠地開口：“它說…這兒有股‘不存在的和平味兒’，跟‘存在的東西’混在一塊兒了，死命拽著我就衝過來了。” 理由樸實無華，甚至透著股豬隊友的憨氣兒，他也表示純屬意外。
    伊察姆納最幹脆，言簡意賅：“我解析到了異常汙染源的核心擾動信號。此界坐標，在克蘇魯的混亂根源圖譜中，清晰得像個燈塔。” 他的目標一直沒變：搞技術調研，找汙染源。
    玉帝和靈寶交換了一個眼神，算是明白了——
    這四個外神一個要找‘存在’，一個要找‘光明’，一個要找‘和平’，還有一個是來搞技術調研的。
    這臨時拚湊的“救世小隊”，成分真夠複雜的！
    不過伊察姆納的編程手勢又開始不自覺的動了起來，似乎有什麽光暈從中迸發而出，快速變得刺眼，無數細小的光流從他的手下瘋狂攢動起來。
    他腦袋裏，那龐大的數據庫中，關於“信華界”、“錨點穩定性”、“宇宙認證”、“國運”、“巧合”等關鍵詞被瘋狂調取、碰撞、推演。
    片刻後，光流停滯，他那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亢奮的情緒：“錨點斷裂？宇宙認證主世界？在三位核心國運載體同時離場時發生？概率模型計算中...綜合變量為——”
    “靈寶天尊神軀蘇醒能量波動、朱雀星宿歸位引力畸變、神國晉升規則衝突..！但計算結果卻....呈現，其發生概率低於0.000047！誤差！巨大誤差！存在極高概率的..外部幹預！”
    最後四個字，他的聲音中甚至都帶上了刺耳的電子雜音，他瞳孔深處的流光團成快速流轉的旋渦，像是電子設備超頻過載了一樣。
    這結論一出，連一直裝深沉的阿波羅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天庭裏全是仙氣。但耶赫維的臉色鐵青，手中的《聖經》封麵都捏出了印子——果然有鬼！
    所有目光，比探照燈還亮還集中，瞬間全聚焦在靈寶天尊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在他那身雲紋道袍上燒出幾個洞來。
    玉帝抱著胳膊，嘴角那點假笑扯得更開了，眼神裏就倆字兒：解釋？趕緊的！就連兜率宮牆根兒下那塊裝死的無字白玉天書，都像感應到這要命的氛圍，悄咪咪泛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金色漣漪。
    靈寶天尊，這位三清大佬，頂著這能烤化昆侖雪的目光和伊察姆納那刺耳的“人為幹預”指控，臉上依舊跟戴了張萬年寒冰麵具似的。
    他甚至懶得抬眼，視線就垂著，仿佛在數自己雲履上壓根不存在的灰塵有幾粒。
    就在這緊繃得快要“砰”一聲炸開的氣氛裏，靈寶終於，慢悠悠地抬起了眼皮。那雙清淩淩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慌亂，也沒有急著辯解的意思，隻有一片深不見底、凍死人的平靜。
    “幹預？” 他開口，聲音還是那股子清淩淩的調調，不高，卻奇異地蓋過了伊察姆納運算殘留的電流雜音，“嗯，或許吧。”
    他承認得那叫一個輕描淡寫，跟承認早上喝了碗白粥似的，“信華界的錨點，過於堅實了，猶若頑石。但頑石無隙，新柴何以點燃？新芽何以萌發？”
    靈寶微微側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仙雲，投向了下方某個混亂的、正在腐爛的低維世界線——那裏，剛剛被玉帝神力“空投”下去的蘇陌茴，正被幾道灼熱的能量光束擦著臉頰飛過。
    “不破，不立。”靈寶的聲音帶著一種亙古的、近乎無情的理性，“即便是宇宙意誌認證的主世界，亦需在混沌的爐火中經受錘煉。斷裂的錨點，是覆滅之危，亦是…”
    他微微停頓，一字一句道：“…為新的星火點燃所鑿開的縫隙。”
    靈寶天尊抬起眼，目光掃過臉色各異的眾神，最後定格在玉帝臉上，那眼神平靜得可怕，“至於‘外力’...順勢而為罷了。陛下巡視萬界，當知‘勢’不可逆。沈家安的神魂躁動，朱雀歸位，神國晉升...一切皆是‘勢’的一部分。我，不過是...推了一把，讓該斷的，‘恰巧’在那一刻斷了。”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兜率宮牆角那塊白玉天書，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比之前強烈數倍的金色光芒！
    光芒中，無數細密的、如同電路板紋路般的金色絲線瘋狂蔓延，瞬間爬滿了整塊玉璧，構成一個極其複雜、不斷變幻的立體符文陣列！
    下一秒，一股浩瀚、冰冷、非人格化的意誌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席卷了整個三十六重天！
    玉帝虛幻的神魂投影猛地一晃，臉色第一次真正變了：“宇宙意誌...直接響應？！”
    靈寶天尊看著那瘋狂演化的符文陣列，淡漠的臉上，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絲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看，” 他平靜地說，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寫好的劇本，“它也在‘推’。”``
    就在靈寶話音落下的同一刻，蘇陌茴曾穿越而來的那個天命界，正拉著新任天道顓頊大帝，像上了發條似的瘋狂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