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鎮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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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送的白光散去,洪浩睜開眼,眼前卻是閉眼一般的黑暗。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卻抓住了小炤毛茸茸的尾巴。
    “哥哥……”小炤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們這是在哪?”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小妹破天荒顯露惶恐之色。“這裏……這裏的氣息讓我很不舒服。”
    當然不舒服,她卻不知,若不是火靈石,她現在就不是隻露出一條尾巴,而是整個人都要被鎮壓回原形,回到小狐狸的模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混合著某種刺鼻的藥草味。洪浩嚐試運轉靈力,卻發現體內的朱雀之力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製著,隻能勉強在掌心凝聚出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借著這微弱的光亮,他們看清了四周——這是一間方方正正的牢房,三麵是粗糙的石壁,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隨著火光的照射忽明忽暗。第四麵是一排粗如兒臂的玄鐵柵欄,外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為什麽會在牢裏?”洪浩喃喃道,隨即伸手觸碰那些符文,指尖立刻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無數細小的針刺紮中。
    而且這究竟是哪裏的牢房?哪個大陸?還是不是南贍部洲?想到這些,洪浩有些心慌。老天爺喂飯不假,可有時候也會喂屎。
    小炤突然豎起耳朵小聲道:“哥哥,你聽!”
    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伴隨著低沉的呻吟。那聲音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他們的牢房外。
    “新來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洪浩將小炤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循聲望去。微弱火光映照下,一張布滿疤痕的臉突然貼在鐵柵欄上——那是個披頭散發的老者,左眼隻剩下一個黑洞,右眼卻泛著詭異的綠光。
    饒是洪浩見多識廣,也被驚得心中咯噔一跳,掌中的火苗撲閃一下差點熄滅。
    “見過前輩……請問這是何處?”洪浩平複了情緒,禮貌問道。
    老者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狗日的,都進來了還不曉得這是哪裏?這裏是蜀山鎮妖塔。你們那一間牢房是新人專用。”
    小炤的尾巴炸開了毛:“我們不是囚犯!我們是傳送……”
    “噓——”老者突然緊張地打斷她,“別讓守塔靈聽見!”他神經質地左右張望,壓低聲音道:“每個進來的人都這麽說。上個月還有個自稱是昆侖掌教的,現在……”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已經瘋球了。”
    洪浩聽到蜀山二字,又聽老者一口蜀話。心中一動,“前輩說的可是蜀山仙劍派的蜀山?”
    老者嘿嘿一笑,"日他娘,這天底下還有第二個蜀山派麽?"
    洪浩聽罷,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這傳送陣還算靠譜,蜀山不但是中土,還距離自家水月山莊不遠,若能出去轉眼即到;驚的是自己稀裏糊塗就被送來做了階下囚,若不能出去,那咫尺天涯,在這裏猴年馬月也說不得。倒不比星雲舟有個準數。
    說來自己與蜀山派還有一段香火之情,青萱婆婆三番兩次邀請自己去宗門喝茶,不曾想自己茶沒喝上,先坐了牢。當然這怪不得婆婆,她肯定也不知曉洪浩眼下情形。
    “聽前輩口氣,似乎對此處頗為熟悉?”洪浩想盡可能多了解眼下狀況,“不知前輩尊姓大名,為何……為何關在此處?”
    “老夫萬年青,對此當然熟悉。”老者扯了扯破爛的道袍,“七百年前,我還是蜀山掌教的師弟呢。”他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現在?不過是塔裏的一隻螻蟻。”
    洪浩心中一凜,好奇問道:“蜀山派怎生會將自家弟子關在鎮妖塔?弟子就算犯錯,不應該是執法長老按門規處置麽?”
    萬年青倒是不避諱,“嘿嘿,老夫以前便是負責看管鎮妖塔,與塔中所謂妖女日久生情,想要放她出塔……”說到此處,獨眼流露出一絲悲哀,“卻不料害她形神俱滅……”
    聽起來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遠處突然傳來鍾聲,萬年青臉色大變:“糟了,巡查使要來了!記住,千萬不要嘴硬。”說完便像隻老鼠一樣溜回了黑暗之中。
    洪浩和小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關切。
    緊接著整個牢房劇烈震動起來,天花板上落下簌簌的灰塵。小炤突然指著牆壁尖叫:“哥哥,牆上有東西出來了!”
    隻見石壁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漸漸凝聚成一張巨大的人臉。人臉張開嘴,吐出一團黑霧,黑霧中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新囚入塔,當受業火焚心之刑。”
    旋即黑霧猛地撲向二人,洪浩隻覺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紮進心髒。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卻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小炤的情況更糟,她的尾巴燃起了詭異的綠色火焰,疼得在地上打滾。但奇怪的是,那火焰並沒有燒毀她的毛發,反而像是在淨化什麽。
    “哥哥……”小炤虛弱叫喚:“我好像要死了。”
    人臉幻化為怒目金剛,“妖狐罪業深重,受不住業火焚心。燒個幹淨倒不用受牢獄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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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浩聽得分明,忍住劇痛,“胡說八道!小炤從來沒有傷害過性命,哪來罪業深重?”
    “業火專燒因果罪孽。”人臉的聲音忽遠忽近,“這小狐狸身上背著三千八百七十三條人命債,決計無錯,今日合該……”
    “放屁!”洪浩一拳砸在堅硬的青石地板,雙目赤紅,“還有整有零,你這是血口噴……”說到此處,突然頓住,倏然想起小炤吞噬了相柳的妖丹,莫不是把相柳的罪孽算到了小炤頭上?
    “哥哥,好疼……”小炤蜷縮成團,指甲在地板抓出十道血痕,“像有蟲子……在啃我的骨頭……”
    看著小炤痛苦掙紮的模樣,心如刀絞。他強忍業火焚心之痛,爬向小炤,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重重撞在石壁上。
    “小炤!”洪浩嘶吼著,嘴角滲出鮮血。他再次爬起,雙手轟擊屏障,額頭青筋暴起:“她還是個孩子!有什麽罪孽衝我來!”
    人臉突然扭曲變形,化作青麵獠牙的夜叉相:“放肆!”一道雷霆劈在洪浩背上,打得他撲倒在地。石室四壁的符文同時亮起,形成八條鎖鏈將他牢牢捆住。
    “哥哥……”小炤更是被符文壓製得厲害,毫無反抗之力,眼見不得活。
    洪浩的瞳孔劇烈收縮。鎖鏈感應到他的憤怒,突然變得滾燙,在他皮肉上烙出焦痕。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死死盯著人臉。
    他突然一陣空靈,周身一層極淡的五彩之色時隱時現。好像有什麽力量即將噴薄而出。
    八條鎖鏈一瞬間全部斷裂。
    “看在我與蜀山的善緣份上,現在放我們離開,我不與你計較……”洪浩一邊起身一邊輕輕道,“我隻說一次,我不是在與你商量,隻是給你一次機會。”
    夜叉麵孔猙獰:“小子竟敢威脅我?你以為你是……”
    然而它的話還未說完,卻瞧見洪浩不知何時已手握洞天,整個人如同一輪燃燒的烈日,熊熊烈焰將他緊緊包裹,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恐怖氣息。
    人臉莫名驚恐,立刻瘋狂噴吐黑霧。
    一道耀眼至極的亮光如閃電般穿過重重黑霧,狠狠劈在石壁之上。
    “啊——”黑霧中傳來一聲慘叫,人臉開始扭曲變形,“不可能!你怎麽能……”話未說完便消弭於無形。
    整個牢房劇烈震動,鐵柵欄“哢嚓”一聲斷裂。洪浩拉起小炤走出牢房,卻發現外麵是一條螺旋向下的石階,深不見底。
    萬年青從陰影中竄出來,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容:“有意思!千百年來第一個破開牢房的人!小子,你知道下麵是什麽嗎?”
    洪浩握緊滴血的洞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出去。”
    玄陰子的獨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是真正的鎮妖塔!關押著連蜀山都不敢輕易處置的怪物們。”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他們,或許能幫你離開這裏。”
    就在這時,下方的黑暗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塔身都在顫抖。石階兩側的火把依次亮起,照亮了通往深淵的道路。
    洪浩盯著萬年青脖頸上的青銅項圈,那項圈正不斷收緊,勒得老人麵色發紫。七條鎖鏈從項圈延伸出去,深深釘入石壁之中,隨著塔身震顫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鎖鏈上刻滿細密的符文,在昏暗的火光下泛著幽幽青光,仿佛有生命般緩緩蠕動。
    “前輩別動!”洪浩的洞天劍燃起赤紅火焰,“我這就斬斷這些鎖鏈。”
    萬年青卻突然抬手製止,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且慢!”他艱難地扯開破爛的道袍,露出心口碗大的黑洞,“這些鎖魂鏈連著塔心……直接斬斷會觸發禁製……”說話間,一口黑血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地麵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小炤捂著鼻子後退半步:“哥哥,這血好臭!”
    洪浩凝神細看,發現黑洞邊緣的皮肉已經腐爛發黑,隱約可見半枚銅鑰匙嵌在其中。更詭異的是,無數黑色經絡如同活物般纏繞著鑰匙,正順著血管向全身蔓延,所過之處皮膚下鼓起蚯蚓般的紋路。
    “前輩,您這傷……”
    萬年青慘然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七百年來,這鑰匙一直在吸食我的精血。”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每咳一聲就有黑血從鼻孔湧出,“今日……今日總算等到你了……”
    石階下方的咆哮聲越來越近,整座塔都在震顫。萬年青突然暴起青筋,獨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小子,聽好了!這些鎖鏈暗合北鬥七星的排布,必須按順序來!”他顫抖著舉起三根手指,“先斷天權,再破搖光,最後同時斬玉衡和開陽!”
    洪浩握緊洞天劍,劍身上的血槽泛起紅光:“前輩放心!”
    第一劍斬向第四條鎖鏈時,整間石室突然劇烈搖晃。斷裂的鎖鏈如同垂死的毒蛇般扭動,噴出的黑血在空中凝結成猙獰的鬼臉。萬年青發出一聲悶哼,剩餘鎖鏈頓時又收緊三分,勒得他肋骨咯咯作響。
    “繼續!”老人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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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劍落下,第二條鎖鏈應聲而斷。這次爆開的鏈環中竟飛出無數細如牛毛的黑針,洪浩急忙旋身躲避,仍有幾根紮進手臂,頓時傳來鑽心刺痛。小炤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卻被無形的氣浪掀翻在地。
    “最後兩劍……要快……”萬年青的聲音已經氣若遊絲。
    洪浩深吸一口氣,雙足穩穩紮在地上。他左手燃起朱雀之火,右手洞天劍寒光凜冽,兩道鋒芒同時斬向剩餘鎖鏈。就在鎖鏈斷裂的瞬間,萬年青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心口黑洞中的銅鑰匙竟開始急速旋轉,扯得血肉橫飛。
    “快……拿走它……”萬年青的指甲深深摳進石縫,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塔心鑰……必須……”
    洪浩顧不得飛濺的黑血,一把抓住銅鑰匙。入手滾燙似火,鑰匙上密布的黑色經絡立即纏上他的手腕,但轉眼就被朱雀之火焚燒殆盡,發出“滋滋”的聲響。
    銅鑰匙離體的瞬間,萬年青如同泄了氣的皮囊般癱軟下來。老人幹癟的胸膛劇烈起伏,脖頸上殘留的半截項圈仍在滲出黑血。洪浩連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掌心傳來嶙峋骨頭的觸感。
    “前輩撐住!”
    萬年青的獨眼已經失去光芒,枯枝般的手指卻死死攥住洪浩的衣袖:“聽好……第二層是棋魔白無咎的棋局......要破"天元"......左手......”話音戛然而止,老人突然瞪大眼睛,渾濁的瞳孔裏映出洪浩身後正在崩塌的石壁。
    整座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三人腳下的地麵開始傾斜。洪浩當機立斷,左手抱起小炤,右肩扛起萬年青,朝著石室角落的裂縫縱身躍下。失重感襲來的刹那,他聽見頭頂傳來巡查使震怒的咆哮。
    墜落仿佛永無止境。
    黑暗中,萬年青微弱的喘息時斷時續。洪浩能感覺到老人的生命正在流逝,就像指間漏下的沙。忽然,一縷月光刺破黑暗,照出下方越來越近的石台輪廓。
    “抓緊!”洪浩周身騰起朱雀之火,下墜之勢頓緩幾分。卻仍是重重落在棋盤中央,震得棋子四散飛濺。
    “咳咳咳……”萬年青被震蕩驚醒,獨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他掙紮著撐起上半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黑血在白玉棋盤上腐蝕出細小的凹坑。
    小炤想用衣袖去擦,卻被洪浩攔住:“別碰!”他盯著那些排列成北鬥形狀的凹坑,突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萬年青:“前輩,這是……?”
    老人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石台邊緣——白衣男子正從陰影中緩步走來,殘缺的左手托著黑玉棋罐。月光照在那三根斷指上,傷口處竟閃爍著金屬光澤。
    “劫材已備。”男子將棋子輕輕放在“天元”位,棋盤頓時亮起蛛網般的血線,“請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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