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明悚然一驚，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整個後背都在發麻。
    他立即轉身，隻見孝文帝依然坐在那裏，一雙眸子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種眼神，冷酷、深沉、掌控一切！
    “陛下！”
    魏無明雙膝一軟，大禮參拜。
    “宣他進來！”孝文帝淡淡開口，“朕不想說第三遍。”
    “是！是！”魏無明冷汗涔涔，連滾帶爬地衝向殿外。
    不一會，仙風道骨的孔真人入內，氣質出塵，卓然於世。
    “陛下，大喜！莞嬪娘娘剛剛誕下皇子！”孔真人輕施一禮，“貧道已經前往看過。”
    “資質如何？”孝文帝身體前傾，語氣迫切。
    “冰肌玉骨，乃是萬中無一的武道奇才！”孔真人很肯定地答道。
    “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太好了！”孝文帝絲毫不顧及帝王威嚴，放聲大笑起來。
    包括魏無明在內，殿中的侍女們全都俯首於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笑罷，孝文帝輕輕地拍了拍手：“來人！”
    一道身影從大殿的陰影中走出，正是暗鱗衛首領。
    “陛下請吩咐！”
    “派人十二個時辰晝夜不停保護小皇子，任何吃穿用度必須經過你們查驗才能給小皇子使用！出了差池，你就不用來見朕了！”
    淡漠的語調中蘊含著無盡威嚴。
    “卑職明白！”暗鱗衛首領幹練一禮，再次消失在陰影之中。
    “陛下，還有華妃、莊妃、敬妃幾位娘娘也是生產在即，貧道會時刻關注。”孔真人淡淡說道。
    孝文帝含笑點頭：“皇兒那邊，就有勞真人每日用渾天鼎洗精伐髓了。”
    “此乃貧道分內之事。”孔真人施禮告退。
    大殿中再次陷入沉寂，隻剩下魏無明瑟瑟發抖的身軀。
    他似乎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身為皇帝從小的伴讀，他為何事前一無所知？
    “大伴，抬起頭來。”不知過了多久，孝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陛下？”魏無明抬起滿是汗珠的臉，卻不敢去擦。
    “你是不是滿肚子的疑惑？”孝文帝麵色輕鬆，“想問什麽就問吧。”
    “奴婢不敢！”魏無明急忙將頭埋下，“陛下龍體大好，實乃我大齊之幸！”
    “嗬嗬！朕從來就沒瘋，何來大好之說？這些場麵話就不要說了。”孝文帝起身踱步，“既然你不敢問，那朕來說吧。”
    魏無明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了。
    “我大齊自太祖開國以來已有四百年，然而皇帝能大權在手、乾綱獨斷的時日卻不足一半，何也？皆因人口、土地、礦藏、工坊乃至學堂，大半都掌握在世家手中。就連太祖所立的稷下學宮，也皆是世家子弟，平民學子百中無一！”
    “因此朕禦極以來，幾十年就做了一件事，製衡世家！”
    “隻可惜世家把控經書要義，尋常百姓讀書無門，朕派暗鱗衛在民間暗訪，這麽多年也隻提拔了公羊默一個棟梁之材。文官一脈是指望不上了，朕隻能在武將身上動心思。”
    “整飭南軍，創立金龍衛，掌控洪武閣！朕希望能培養一批對我大齊忠心耿耿的良將！”
    “可惜世家的手太長了！要麽聯姻，要麽入贅，朕辛辛苦苦選出來的好苗子，至少有七成被他們拉攏了過去。”
    “時至今日，朕真正能放心使用的，也不過區區南軍和金龍衛而已！”
    “但是武將就一定能夠放心嗎？手裏有了地盤有了兵，他就不聽朕的了！要是再有了異心，就比那些世家更可怕！”
    “就好比荊襄九郡和中州定北府，還能算是朕的嗎？”
    “朕每每夢到他們發兵玉陵，都是悚然驚醒啊！”
    說到這裏，孝文帝自嘲一笑。
    “後來朕想明白了，朕之所以沒有像先帝那樣，詔命不出玉陵，最後鬱鬱而終。憑借的不是那些製衡手段，而是有了天罡巔峰的大將軍楊桓！”
    “有了大將軍，有了忠心於朕的金龍衛，這才能夠壓住那些世家、武閥蠢蠢欲動之心！”
    “但一個天罡巔峰不夠啊！我楊氏四百年，除了開創基業的太祖皇帝，楊桓已經是能排進前三的奇才了！但真的不夠啊！”
    “不說那些一人滅一國的當世神將，就看看冠軍侯，這才幾年光景？已經能夠擊殺天罡玄將！再過兩年，恐怕大將軍都壓製不住了吧？”
    “他現在有了兗州，你猜他將來會不會要朕的玉陵啊？”
    “可笑大將軍和右相還認為他是社稷棟梁，每每站出來力保！”
    “朕不禁痛心疾首，為何我皇室出不了這樣的奇才呢？”
    說到這裏，孝文帝的臉上滿是猙獰。
    “幸好！朕遇到了孔真人。他乃是海外散修，與世家毫無瓜葛，朕可以放心任用。”
    “孔真人告訴朕，若是將國之氣運聚於皇室，便能改善我楊氏血脈，說不定能誕生出有傳世之資的皇子來！”
    “若是我楊氏有了傳世神將，朕哪裏需要像現在這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維持各方平衡？世家、門閥、文臣、武將，誰有不從，發兵滅之！”
    “朕也將如太祖皇帝那般口含天憲，唯我獨尊！”
    楊宏的眼中滿是狂熱。
    “所以啊，朕重啟了中斷百年的龍麟會武，借助天下英傑聚玉陵的契機，鑄造了凝聚氣運的渾天鼎！”
    “在此鼎的幫助下，朕新納的嬪妃都有了喜訊。今日新誕皇兒之資質，已經驗證了孔真人的預測。”
    “林朔區區一草根莽夫，都能有如此天資。朕以傾國之力培養，如何不能造就新的傳世神將？”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國之氣運就那麽多，凝聚於皇室，那未來數年，各郡縣恐怕要災患頻發，顆粒無收嘍！”
    “但這些與朕何幹？荊襄、中州、各地世家的損失要比朕大得多！到時候此消彼長，你說這是不是很妙？哈哈哈哈！”
    “朕不過六十有餘，有孔真人的延壽丹藥，朕還有的是時間！”
    孝文帝將壓抑多年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心中暢快無比，轉頭看向魏無明。
    “大伴，今日朕之所言，你準備告訴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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